段雪梅走後,江浔也垂首一手握拳在身前另一隻手至身一側,不疾不徐走近,長身而立在她榻前幾步之遠。
狀似不經意開口,擡眸看她:“你……不單隻是要她拿藥吧?”
他覺得像她這般心性不同年紀相仿的人,沒他們單純、沒他們内心世界美好。她總像藏着許多事、經曆過許多事。
被他看穿微惱道:“江浔也,有時候太聰明也不好。我這點小心思倒是瞞不過你。”
臉色愈發陰沉,語氣中染上幾分愠怒,“我心眼小,記仇。不報複一下她,不然難解心頭之恨。”
“讓她多等會。”/“上次就看出來了。”
阿蠻一愣。
她确确實實是個吃不得虧、受得了人欺負還能忍氣吞聲不報複回去的。
“過會兒我無論說什麼你别攔着。”怕他出言阻撓。
江浔也凝眉不解道:“我為何要攔?”
阿蠻滿意點點頭:“如此便好。”
段雪梅來到竈房,看着費大廚拿着蒲扇守着藥罐子,時不時扇扇,下面的爐火燒的旺旺的。
“這是阿蠻的藥?”
費大廚停下手中的動作擡眼看她,“是啊,不過還得等個一刻鐘。”将手中的蒲扇塞給她,“你來的正好,幫我看一下,我還有事。好了就給她送過去。”說完急急就往外跑。
“唉!”
費大廚走了,她隻能留下氣呼呼的拿着蒲扇看着藥罐子。
一直等啊等,偶爾隔着帕子打開蓋子,從微微冒着熱氣到看着藥罐子的蓋子被沸騰的水汽往外頂,“咕噜咕噜”的聲音清晰可聽。
心中有氣但隻能照做。費大廚還幫她熬藥,一想到這個她就氣,想給她藥裡下點藥,讓她拉拉肚子或者讓她的病好的沒那麼快。
在竈房内來回踱步,糾結萬分。剛升起的念頭就被自己掐滅連搖頭,否認了這個想法。
不行!江浔也才警告過自己,若真這麼做了,他肯是會向着她。
将火熄滅,拿着帕子将藥罐子的藥倒進碗裡,端着托盤往門外走。進到卧房,将藥端到她身前。
阿蠻拿手貼着碗摸了摸,“太燙了。”
段雪梅略一遲疑,拿着碗湊近嘴巴吹了吹,将碗遞給她,不耐煩道:“這下行了吧。”
阿蠻看着她遞給自己也不接冷冷道:“重新拿一碗。”
江浔也看着她為難段雪梅,沒開口打斷她,隻在一旁看着。明白了為何她說無論她說什麼叫自己别攔着。
段雪梅臉色一變,攥緊了拿着藥碗的手,咬牙切齒,“好。”端着藥碗轉身摔門而出。
從竈房換了碗藥往返來,将藥碗吹了吹遞給她,阿蠻摸了摸碗邊,“涼了。”
段雪梅幾乎是瞬間的勃然大怒,“你何時那般矯情了?” 半蹲連帶托盤重重放在地上,“愛喝不喝!”
阿蠻見她生氣,托着下巴勾起一抹譏笑,漫不經心道:“你不用激我,我不吃這套。”
低眸看向地上的藥碗,示意她,“老老實實再換一次。”
段雪梅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貓咪,怒目圓睜看她,“去就去!”
江浔也負手看着段雪梅憤然離去,轉頭神色複雜打量她:“你……不怕她日後在找你麻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蠻低低的大笑起來,似是什麼好笑的事情,捂着肚子笑彎了腰,濕了眼眶,“我會怕她?……不過以後不會了。”
“你放心,事不過三。”
江浔也低着頭,看着自己腳下的四角地,冷峻的眉眼被大片陰影遮住,瞧不清喜怒。
段雪梅将藥碗端進來,闆着臉看她,心中憤憤,縱使再氣也隻能咬碎了往肚子裡咽。
阿蠻接過,拿着勺子準備吹,“放心,溫度剛剛好。”拿在手上也不燙手,便憋一口氣将藥一飲而盡。
将藥碗放下,苦澀湧上味蕾,杏眼明仁的眼睛皺在一起。
身旁攤開的手遞過來一個蜜餞,淡淡道:“吃了就不苦了。”
江浔也方才見她喝藥苦,鬼使神差的從衣襟中掏出打開外衣紙遞給她。
阿蠻愣了愣,“你……”猶豫半晌接過蜜餞塞進嘴裡,一股甜蜜自口腔蔓延,舒展了眉眼。
“謝謝。”
江浔也搖頭,同她解釋道:“以前練功總覺得苦,師姐就會給我遞一顆糖。後來習慣了,但會習慣留一顆在身上。”
一顆糖憶起往昔,那是一天晴日。一位年輕婦女
“娘,我想吃糖。”
婦女蹲下來輕柔她的頭,柔聲道:“你爹将捕來的魚賣了,我們今晚還能好好吃一頓。”湊近耳邊悄聲,“等娘收攤了,偷偷給你留一個。”
稚童的聲音輕快、愉悅,“那娘要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
簡單、美滿。
蜂糖糕承載了她兒時短暫的回憶。
憶中種種如潮水般再次湧現腦中,心中酸楚,如鲠在喉, “那……你想她嗎?”
少年仰頭有些怅然,理好思緒對上一雙飽含着熱淚的雙眸,還夾雜着他看不懂的情緒,那是他從沒在她眼中見過的。
她想家人了?想開口安慰她,不知如何開口言說,隻好接着她問的話答,“她……過得挺好。”
“你竟然怕苦?”段雪梅訝然。第一次見阿蠻為難她時,她就不願受委屈,總讓她覺得她膽子大,沒想到這喝藥會怕苦。
聽段雪梅這麼一說不樂意了,這人生病要吃藥,又不是不怕苦。
“怕苦怎麼了,要不你把剩下那壺喝了?”
段雪梅不情願道:“我沒病,才不喝。”
“不喝就把東西收拾一下,可以走了。”
段雪梅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我要休息了。”阿蠻有些心煩意亂出言趕她走。
段雪梅不确定道:“你原諒我了?”
見她點頭才放下心,收拾藥碗和托盤離開。
阿蠻看向愣在一側的江浔也蹙眉,“你還不走嗎?”
江浔也回過神來,意識到不妥逃也似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