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每隔七日都會去怡春院找艾香姑娘同她讨教。可每次她來怡春院這老鸨都面熟了,甚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阿蠻來找她,都是艾香出來把她帶到二樓,在她廂房待上一時半刻才出來。
秋去冬來,上京飄起鵝毛大雪,這還是阿蠻來上京兩載有餘第一次下雪感到快樂,不用忍受饑寒交迫,不用擔心這個冬天怎麼熬過去。
跑到院子裡感受着雪飄到身上,伸出手瞬間融化,在雪中轉圈,笑的開懷。江浔也見她跑出來,半拉半推她進屋,“這麼冷的天,你這鼻子、手都凍紅了。”
“還穿的這麼單薄。”
阿蠻盯着他不語。
這天府上很熱鬧,貼了對聯、挂了紅燈籠,還有年夜飯。圍在一桌吃飯,飯菜比平日豐盛不少。費大廚的廚藝自是沒人抱怨,也會有人幫幫忙。春節高興大家都喝了點酒,晴安說是果酒不易醉,阿蠻喝了一杯。
隻是江浔也一滴未沾,阿蠻起了惡趣味,起身湊到他身旁倒了杯雙手舉到他跟前遞向他,“江浔也,新年快樂。你也喝一杯吧,我本不該飲酒但過節高興。而且晴安說了,是果酒不易醉。”
江浔也猶豫幾瞬接過酒杯,往身前帶,睫羽眨巴着,帶着少年對新事物的探索湊近嗅了嗅,一股清香夾着一絲酒香措不及防鑽入鼻子。
江浔也勾唇淺笑,遞到嘴邊一口飲下,在口中細品吞入腹中隻覺甘甜可口令人回味。
煙火在夜空綻放,絢爛奪目,阿蠻被吸引去了目光,盯着窗外的煙火看的癡迷。
“新年快樂。”江浔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中帶着笑,他的聲音泯滅在煙火聲中。
一連幾日大雪,雪停了。每每踩上去,都會在遍地白皚皚的雪上留下錯落無序的腳印。雪白覆蓋整個上京。
雪開始融化了,融雪是冬日裡最冷的時候。屋頂大片積雪順着屋檐往下滾,殘餘的雪會再殘陽下化成水,順着瓦片留下屋檐,從裡面往外瞧起初會誤以為是在下雨。
春日已至轉暖,綠衣身上穿,正是晴空萬裡,綠葉破土而出,街上又恢複了熱鬧,車水馬龍、嬉笑販賣聲,不絕于耳。
二月将至,上京有位布衣少年,背上背着箱箧,步履匆匆經曆縣試考到府試,得童生之稱。
少年不分晝夜學習,恰逢三年兩次八月的院試遇上。尋個僻靜的地方,有顆榕樹坐落小巷胡同口,清清冷冷,偶有稚童嬉鬧、追逐。
背靠着碩大的榕樹躺着,風吹過,伴着風枝葉搖曳,茂密的樹葉蔭蔽無陽光刺目,少年就在樹底看書,一手枕在腦後,另一隻手握書翻閱着。一呆就是兩個時辰。
偶遇下雨便跑進破廟,廟裡梁上挂着幾匹破布,有幾個衣着褴褛,灰頭土臉的人蹲在積灰已久的佛像前,手上還握着一個碗,有一個手上拿着拐杖。
他們見廟裡來了位陌生少年,用袖子擦了擦淋濕的書,待在一旁時而站着時而蹲着,隻顧捧着書看也不說話。
這少年模樣俊俏、衣着幹淨整潔,半紮半束發,低垂着眼偶爾擡眼朝門外看。離他最近的一位乞丐忍不住探着腦袋朝他搭話。
“你是來避雨的?”
少年聞言緩緩擡頭看去,淡淡道:“是的。”
“也對,不然一般人不會待在廟内。”
少年盯着他不語,微微隆起眉,便再次低頭默默看着書。
少年見門外雨停了起身離開。後來少年偶爾會再來,他們也在,得了吃食會掰一點分他,問他吃不吃。少年讪笑着搖頭,他們見他不吃也樂得能多吃點。
見熟了少年也會離他們近點主動與他們閑聊,問他們為何行乞。
得知他們是被迫行乞,也沒有手藝過活,隻能行乞讨吃食、銀子,每日夜晚睡在廟内,白天就出去行乞。
少年聞言有一瞬不忍,但什麼也沒說。
八月的院試少年考取了秀才。認識他的人知曉了紛紛恭賀他,說他也算是個文人。街上偶遇顧羨知和範斯年,三人尋了茶館小聚了一會。
範斯年問起何時一起聽曲品茗,少年思索片刻搖頭表示不知,“我在準備來年鄉試,滿腹經綸的文人雅士那麼多。鄙人雖說不是胸無點墨,也算不上文采斐然,但勝在勤能補拙。”
兩人紛紛送上祝賀,祝他成功。
顧羨知笑道:“流風兄若你中舉我在慶雲齋宴請??饔飧。”
少年也不客氣,眯了眯眼笑着應下,“好啊,那我到時讓你破費可别後悔啊。”
“不會。”
少年眼咕噜一轉故意逗他,“有顧兄這句話我可得努力了。”
少年起身拱手握着折扇同二人告别離開。
阿蠻來謝府已有一年之久,隻是有一次她進府,就看見江浔也被一群女子追着他疾步朝這邊跑來與自己對視,“阿蠻!”幾瞬之間就跑到自己身旁,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拽進門将她們關在門外。
聲音時而柔弱無骨、妩媚嬌俏般的嗓音,錯落無序喚他江公子或者江侍衛,隔着一門之外,時不時還有扣門聲。
阿蠻低頭好看的眉眼皺起看着被握着的手,江浔也正喘着氣聽見外面聲音停了緩緩轉過頭,與阿蠻四目相對,見她眼含幽怨瞪着自己,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還握着她的手腕,一時明白過來,珊珊放下手。
“抱歉。”
“沒經過我允許不許随便碰我,知道了嗎?”
江浔也愣了愣随即點頭,“那若是事出緊急呢?”
阿蠻抿着唇,意識到他說的不無道理,輕咳兩聲,“這個可以,但是不能故意,更不能舉止輕浮。”
江浔也挑了挑眉不答反問道:“我何時對你輕浮、冒犯過?”
阿蠻搖頭。
江浔也進一步,她退一步,背靠在門上退無可退,看着他深邃的眉眼直勾勾盯着自己,初見時還是短發馬尾高高束起,現如今全部一絲不苟冠發由發簪固定,已及弱冠。
隻聽他道:“那你是認為我會對你有非分之想?或者是說怕我哪日對你起歹念意圖對你行不軌之事。”
眸色一暗,冷漠又似生人勿近,嗤笑一聲上下打量她幾眼,“就你這身材我是看不上的,更别提是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