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熟悉到極緻的人,能在不經意間就翻開過往的天光,那些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想起的往事,此時不受控制地在孟清秋腦海裡喧嚣。
十幾歲的孟清秋是個驕傲的小刺猬。
前腳在演講前被人使了絆子,等下了台,後腳她就大搖大擺走到那幾個人面前,熱開水潑了他們滿身滿臉。
當着趕來處理的老師和學生會的面,少女冷着臉拒絕認錯:“是他們欺負我在先,他們活該。”
薄越擔任學生會主席以來,是出了名的公平公正,這次卻罕見地偏護一方。
他在老師面前保證:“孟清秋說的是事實,我可以為她作證。她不應該受到懲罰。”
老師偏愛他,被潑的人全部罰了勞動反省,孟清秋卻安然無恙。
幾個人把他們兩個一起恨上個。
到了春遊的時候,故意将他們引到一處被土掩埋的污水坑。
兩個人毫無防備地跌了進去。
污水不深,隻弄髒了褲子,坑卻不淺,至少孟清秋爬不出去。
薄越感覺到女孩在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他警惕地問:“你在想什麼?”
女孩毫不客氣:“這個坑太高了,你能爬出去,我不行。你蹲下來,先讓我踩着你跳出去。”
薄越被她的強盜邏輯氣笑:“你就不能等我先上去,再拉你出來?”
女孩不肯,堅持要自己先出去。
到最後,薄越還是貢獻了自己身上這件嶄新的外套。
帶着泥水污水的腳踩在了他肩膀上,在幹幹淨淨的米白色夾克衫上留下了一大片污漬。
等他氣喘籲籲地爬出來,孟清秋上半身尚且能看,他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落湯雞。
結果孟清秋眨巴着眼睛,幹巴巴說了句謝謝轉身就要走。
“站住!”薄越拎起自己這件壯烈犧牲的外套,不可置信,“這個……你不幫我洗??”
女孩似乎皺眉想了半天,才慢吞吞道:“我不能帶男生衣服回家……要不,你幫我洗,我付你工錢。”
“嗡嗡——!”
手機真震動的聲音讓孟清秋回過神來。
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褲兜,掏出來手機卻發現界面一片安靜。另一邊,薄越按了接通鍵,走到一邊去通話。
看到他們兩個分開,攝影師終于松了一口氣,又把鏡頭拉回到孟清秋這邊。
電話那頭是駱俊。
薄越捏了捏眉:“說,什麼事要急着找我。”
駱俊沒意識到對面男人的不快,仍嬉皮笑臉:“沒大事兒不能找你啊,反正你現在閑着沒帶學生,我想讓你也幫我的師妹看看她課題呗?幫她把把關。”
他以為憑他們兩個的交情,這點兒小事不在話下,誰知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男人的聲線絲滑慵懶:“你說晚了,我現在……不方便給别人看。”
駱俊迷惑了。
??什麼情況?
“你個大男人别給我這矯情,說清楚點!”
“因為……”薄越的聲音懶洋洋,劃過一絲隐秘的自得:“我現在已經是有徒之師了,我隻能指導我的學生改論文,懂?”
卧槽??!!
駱俊不是沒看昨天的直播,說起這個他就來氣。
“我他媽還沒興師問罪呢,你在這不打自招了,這他媽就是你跟我說的工作?”
駱俊氣的七竅生煙。前兩天剛說人家有女朋友了,轉眼自己又眼巴巴貼上去蹭人家工作。這算怎麼回事?
他第一次對薄越的不要臉程度有了清晰的認知。
不要臉也就算了,有回報也成啊。
結果呢?!!
駱俊痛心疾首:“大哥你趕緊醒醒吧,你沒看人家根本都沒選你麼,要不是必須調劑一個你這會都打包回家了知不知道?”
薄越不喜歡聽他說這個,直接打斷:“你看沒看懂啊?就算調劑也是雙向自願的,我可沒強迫誰。”
“最後?我看到你沒被她選那個可憐的衰樣,我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駱俊覺得自己此時就是個苦口婆心,挽救失足小輩的社區大媽。
“你倆分開這麼多年,要是還有可能早就複合了,現在你們最好的關系就應該是陌生人!陌生人你懂什麼意思嗎!”
對面安靜了一陣,駱俊以為自己的金玉良言終于起到效果了。
誰知卻傳來輕笑。
“不好意思。”薄越慢吞吞得開口,“現在,我和她已經不再是陌生人的關系了。”
“至少這個綜藝期内,她是我學生,我們,還有師徒關系。”
沒救了,這個人徹底沒救了。
駱俊噎到說不出話,卻突然發現手機頂端正給他推送一條直播熱點。
【時隔三年紅楓cp現場連線!鐘紹元驚喜現身破浪實驗室!】
!!
“呵……”
這回換駱俊冷笑,他一改激烈的态度,語氣突然變得平靜柔和:“是,你說的對,你們當然是師徒關系。”
薄越皺眉,敏銳地察覺有什麼不對勁。
電話那頭傳來駱俊幽幽的聲音,夾雜着一絲同情憐憫。
“兄弟,别回頭,你知道現在有個男人,正在對着你的好徒弟噓寒問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