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鞭子打過布簾,整整齊齊的就割下來一角,帶着淩厲的氣息甩向了正對着門的江幸的方向,然而還沒等它靠近,鞭子就被溫茗緊緊抓在了手中。
雲鸢兒的手拽不動被抓在溫茗手中的鞭子,狠狠扯了幾下後幹脆走上前去,雲為繼雲師兄也跟上前,斷了一截的布簾下,流雲山一峰和二峰的弟子就這樣見面了。
看着坐在他們對面的江幸,和一隻手抓着鞭子背對着他們的不認識的男人,雲為繼有些驚訝:“江師弟?怎麼是你?”
江幸站起身,微微行了個師門的禮數:“聽聞這兩天流雲山下十分熱鬧,我還沒來過照華節,就想着下山看看,我也沒想到居然能遇到你們,真是好巧。”
剛剛背對着他們的男人也站起了身,轉臉看向他們。
他面如冷玉,垂下來的鬓發遮住了精緻又有些攻擊性的眉眼,但從他拉直的唇形和輕松握住師妹法器的手可以看出,這個看起來貌美的男人不僅不好接近,還十分不好惹,甚至讓雲為繼和雲鸢兒感受到了一些壓迫感。
“這位是溫茗,也是我們一峰現任的仙師,”江幸為他們介紹站起來的人,眨了眨眼睛:“他之前是個散修,剛來流雲山,師兄和小師姐可能沒見過他。”
雲為繼和雲鸢兒确實沒見過此人,但在那種莫名的威壓下,他們有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錯覺,是流雲山中人特有的一種氣質。
他沒有再想下去,在江幸介紹完之後恭敬的行了一個弟子向長輩的禮,無論是表情還是姿态都有着恰如其分的謙遜溫和,不愧是二峰天賦最高最得意的弟子。
雲鸢兒也沒想到是同門的師兄弟,并且雲哥哥已經和他們寒暄了,自己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于是她也跟着雲為繼有些僵硬地行禮。
江幸笑道:“剛剛聽你們說想要換房間?”
雲為繼抿了抿唇,随後點頭:“江師弟你應該都已經聽到了,實在慚愧,隻是舍妹已經習慣了在這個位置,今天耽擱了才……如果江師弟不介意,我們可以把隔壁的房間讓給你們,那邊的視野也很好的。”
江幸聞言恍然大悟似的,他看着還在低着頭暗暗用力扯鞭子的雲家師妹,頗有些為難:“我們第一次來流雲山,看到的演出景色我們都無所謂的……隻是,剛剛聽店家說,隔壁房間已經被預定了,想必馬上就會有人來,我們不像師兄和小師姐一樣是雲家的人,流雲山的人們都會給個面子,我擔心到時候又會産生矛盾矛盾。”
江幸說得誠懇,但雲為繼卻越聽越覺得哪裡不對,什麼叫“反正都是第一次來看的景色好不好都無所謂”,什麼叫“畢竟不是雲家的人,恐怕會産生矛盾”?
雲為繼皺眉:“如果你擔心一會兒産生矛盾,我可以讓這些家丁和侍衛提前去和他們溝通。”
說完,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于是補充:“雲家并不是仗勢欺人的世族,師弟應該是誤會了。和隔壁的朋友溝通好後,雲家會另外準備舒适的房間給他們住的。”
這樣聽起來似乎就沒什麼問題了,雲師兄心裡暗暗想。
江幸也是這麼想的:“既然這樣,我們就換到隔壁吧!”
他說着,嘴裡卻長歎一口氣,看向窗外月色,還能隐隐聽到下面大江旁邊吆喝打鬧的聲音,“可惜,我們第一次來照華節,早早的就來這裡占位,還以為能看到最好的戲和最美的煙花呢……既然,師兄和小師姐,都已經在這個位置看了很多年習慣了,我們隻好再等一年了。”
視線轉向溫茗,他十分吃驚地發現溫茗還緊緊攥着雲小師姐的法器,趕緊道:“溫仙師,你把鞭子放放下吧,剛剛都是誤會,誰讓我們來太早了呢?而且剛剛我們沒有受傷,反而小師姐的手都捏紅了。”
溫茗眼睛低垂,緩慢地看了江幸一眼,江幸沒有看清他的情緒,接着就看到溫茗嘴角浮起一絲笑容,配合他送來了拽住鞭子的手,雲鸢兒扯得用力,驟然失去對抗力往後重重踉跄了一下,被雲為繼摟在了懷裡。
他聽出來了,江幸就是不想讓房間,他隐藏起眼眸中的情緒,先和扶穩的雲鸢兒解釋:“今天确實是我們來晚了,江師弟他們又是第一次來流雲山,要不就把這間屋子讓給他們?我們去隔壁吧?”
雲鸢兒咬咬唇,作為一直存續至今的兩大家族之一,平時流雲山的百姓修士确實對他們有敬畏,讓行、開綠燈的情況十分常見,這是家族榮耀的象征,她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但江幸隻是讓個房間,剛剛的那番話卻讓她覺得自己犯了什麼滔天的大罪
——居然讓第一次來流雲山過照華節的師弟失望而歸,還沖動之下不敬仙長差點打傷師弟。
特别重要的是,剛剛也能并非她一直在使勁争搶這條法鞭的控制權,而是對面那個男人通過這條鞭子一直在用靈氣對她進行威懾,她不得不調動靈氣去對抗而保護自己。
不愧是流雲山的仙長,如今雲哥哥也主動的提出了讓步,她揉着酸痛的手腕咬唇,知道今天是沒機會在這個房間和雲為繼共度佳節了,她在雲為繼的視線下,頗有些委屈地點點頭。
見她同意了,雲為繼點點頭,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轉身有些抱歉地對江幸道:“江師弟不用說這些,你一次下山,自然要吃好玩好,你們就在這裡吧,我們去其他房間。關于剛剛的沖突,是我們太莽撞了,差點傷到你們,實在對不住。”
“這,可是你們不是已經習慣在這裡了嗎,今天還是花朝節,師兄和小師姐……?”江幸面色猶豫,小心翼翼地問。
雲為繼連忙否認:“别别,别這麼說,你誤會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他松開搭在雲鸢兒肩膀上的手:“偶爾也要看看新的風景,既然你們先坐到這裡,說不定就是緣分,江師弟不用為難。”
話都說到這裡了,江幸便不多說了,擡手對雲為繼做了一個感謝的動作,雲為繼擺擺手,這才帶着雲鸢兒和雲家的一幹人走了出去。
眼見着人走遠了,江幸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他笑得前仰後合,然後歪歪扭扭地重新坐在座位上,拿起桌上的茶壺倒水,才發現在剛剛看熱鬧的時候已經被他喝光了。
他看向門口被剩下的呆呆的,不敢相信雲家人就這麼被打發走的店小二,提高了聲音笑道:“回神了!客人要添水,來一壺上好的綠茶!”
小二如夢初醒,看着爽朗俊秀的年輕修士心中由衷湧上一種敬佩來:“好勒,這就給您去拿!”
“當時妖魔肆虐,以栖雲君為首的江家、孫家等好幾個世家共同抵禦妖獸,不料有一天……”
雲家師兄妹和小二走了,室内安靜下來,關于照華節和栖雲君、流雲山的故事已經開始了,為了感染到更多人,臨江樓每年都會在這上面下大功夫,用的是說書旁白和戲劇共同表演的方式,此時正是說書人的聲音,估計是講到栖雲君家門不幸的那一段了。
江幸聽了一耳朵,還是沒得到一絲關于栖雲君滅門的真實内情,說書人的說辭和當初雲修永的一緻:被妖獸襲擊,難以抵抗。
江幸輕輕搖了搖頭,把小二送來的綠茶倒上,綠茶清香無比,溫茗也微笑着坐下,提前方才發生的事:“看不出來,你還會演戲?”
“這算什麼?你不知道的還多呢。”江幸挑眉神秘笑笑,上輩子從豪門血争中長大,什麼神神鬼鬼沒見過?那裡的每個人都會“見人說人話,見人說鬼話”這一套,更何況一個需要謹小慎微、察言觀色的私生子?
為了權利和利益,别說綠茶了,讓他裝死都行,隻不過事業有成之後,他在生意場上成為了其他的谄媚害怕的對象,已經不用這場小招數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