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是在年長自己的房間裡睡着的。
當然不可能跟傷員搶床鋪,他昨晚在榻榻米上湊合睡了一宿。
一開始還不知道【五條悟】為什麼要留自己在房間裡睡覺,直到五條悟從不甚踏實的夢裡醒來。
發現身上的睡衣變成破洞裝的時候,
他知道為什麼了。
“你的六眼不是已經不好用了嗎,”
五條悟裹着被子,蔫蔫地盤腿坐在榻榻米上,
怎麼眼神還這麼好。
【五條悟】剛醒沒多久,他這段時間不再像以前一樣忙碌,但卻很少能睡個好覺,今天倒是睡得格外舒服。
也許是因為有人在附近的感覺,很讓人踏實?
或許以後應該叫誰來陪我一起睡覺比較好。
他不太清醒地思考着。
聽到恢複成男性身體的五條悟的話,他瞥了瞥露出來的袖子變得破破爛爛的大坨貓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诶呦,牽扯到傷口了,有點痛。
但這真的很搞笑,先笑吧。
“你以為我是拄拐的村口老頭嘛,”
【五條悟】帶着笑意回答,
“就算是戰損版,我也是五條悟。”
但很遺憾的是,他剛剛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也不能幫他拿自己的衣服。
現在隻能乖乖地躺在床上等反轉術式愈合傷口。
五條悟身上的衣服都被轉化恢複的身體撐得碎個幹淨,現在幾乎是尴尬的挂空擋,他裹着被子不敢動彈。
不要低估一米九男子高中生的健壯身體!
“五條先生,”他的腦袋埋進被褥裡,難以睜眼面對世界,“麻煩把你的衣服用蒼遞給我。”
“你還是等葵進來送衣服吧,”
被予以重望的【五條悟】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他的脊柱還在痛呼呢,現在連爬都爬不起來。
他覺得他自己現在更需要别人扶起來。
沒辦法,
五條悟隻能遠程操控咒力,把搭在年長者床邊換下來的衣服拿過來。
“裡面沒有,嗯。”
【五條悟】在床上躺屍,突然說了一句有些無厘頭的話。
……
沒關系,挂空檔就挂空檔吧。
這個時候就真的非常需要小巴了。
小巴,小巴我超級想念你啊!
五條悟迅速地穿上了黑色的下袴,披着寬大的羽織去找合适的衣服。
【五條悟】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兩聲。
他還在床上等着誰能扶他一把呢。
癱瘓老貓病重在床,小貓隻顧着自己找衣服。
真是急需道德譴責。
“家主,”
五條葵抱着衣服走進了卧室,看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的【五條悟】,熟練地扶着暫時動彈不得的男人。
“您還好嗎,衣服在這裡,需要我幫您換上嗎?”
這就有點貼心過頭了。
“我來,我來幫他。”
換了一身他櫃子裡的高中制服的五條悟跟在女仆身後,此時積極地探出個頭來。
“葵,你先去門外等着吧。”
【五條悟】扶着床頭,微微颔首。
他也不放心讓這貓崽給自己換衣服,擡手拍在了躍躍欲試的少年頭上,“你也出去,我還沒虛弱到要人幫忙換衣服。”
嘁,明明昨晚還要他幫忙解開腰帶呢。
但看着男人的狀态還好,他也蔫蔫地跟着女仆走出去。
五條悟随意地靠在門邊,無聊地盯着院子裡的假山。
墨鏡似乎被他留在小巴那裡了,過會再去翻翻年長自己的衣櫃看看,說不定還能翻到以前的墨鏡。
“悟少爺,”
五條葵見他現在的樣子,倒是十分感慨,記得那時候,五條杏也還在五條家侍奉,她也還是跟在師傅身邊的女孩。
隻可惜,那些回憶,早已鍍上了不可追憶的鏽色。
“唔,我記不太住,你是誰來着?”
五條悟歪了歪頭,他不是很能記得住所有下人的樣子,一年的本丸生活,讓他對家裡有些面孔的印象變淡了許多。
“你是經常跟在杏媽媽身邊的那個?”
“是的,”
五條葵低垂着眼眸,
“能看到這樣的您,所有人都很高興。”
就像回到了一切還未曾走到終點的時刻。
五條悟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說些什麼。
他不會一直停留在這個世界,
他有一種預感,
他不是為了改變而來,也不會帶來希望。
每當他到達一個錯誤的時代,
他是為了終結而來。
但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他甯願自己隻是因為意外而到達此處,需要見證一段自己需要看到的事情,而非見證末路。
“一切都會變好的,”
他喃喃着,
難道還有比世界毀滅,更差的結局嗎。
他已然注視過世界的末路,這個世界,絕不會到達那樣的結果。
“五條悟還活着呢,大家都還活着。”
他輕輕地說着。
即使是如此聽起來簡單的話語,已經是某些世界千方百計無法到達的好結局了。
即使是所有人都已不複從前的張揚風采,
但至少大家都還活着。
「五條悟」
一個莫名的聲音響在白發少年的耳邊,讓他不自覺地轉過頭去。
「你還活着啊」
熟悉的黑貓戲谑地歪了歪頭,自在地蹲坐在假山邊。
時間仿佛一瞬間被施加了休止符,五條葵維持着想要說些什麼的表情停止在原地。
唯有那無比礙眼的黑貓與五條悟,被抛棄于時間之外。
他能聽見黑貓的聲音了,
少年眼神一淩,擡手便向黑貓釋放出了咒力,将黑貓緊緊地捏在手中。
「真熱情」
祂毫無退卻的意思,甚至在他的手指間悠閑地打了個哈欠。
「你知道我為什麼而來」
那雙金色的眼瞳直視着五條悟閃爍着微光的藍色眼眸,不知為何,五條悟能從中感受到本能般的危機感。
“把你的咒力解除。”
五條悟眯着眼睛,手指漸漸用力,陷進了黑貓的皮肉之中。
「五條悟」
祂毫不在意地注視着五條悟的雙眼,
「你知道他的結局,也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
【五條悟】要死了。
五條悟白皙的手背暴起青筋,生生捏斷了黑貓的頸骨。
黑貓的皮肉軟塌塌地滑落到地上,那雙金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視着【五條悟】的房間。
像叼來訃告的烏鴉。
祂在五條悟的耳邊輕笑,一個脆弱軀殼的死去,傷不及祂分毫。
你守護不了任何人,五條悟,
你隻會帶來終結與死亡。
時間再度轉動,
一切隐秘地發生,
隻留下垂着頭站在原地的白發少年。
“悟,悟少爺,”
五條杏隻覺得眨眼間,眼前的五條悟就移動到了假山旁邊,手上沾着不知從何而來的鮮血,她急忙跑到少年身邊,從衣袖裡取出手帕,擦拭着他滿手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