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裡,不隻有裂口女。
“popopo……”
木屐的聲音越來越近,傳聞中八尺大人特有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五條悟緊緊地按着他的腦袋,自己直直地看向地面。
手上攥着的發繩,不知道在何時,脫離了他的手掌,化作了一條纖長的黑色的頭發,回到了八尺大人的身上。
那不隻是拯救了夏油傑的人留下的線索。
也是一個,
八尺大人的标記。
八尺大人和裂口女同時出現在這附近的時候,兩隻非同凡響的假想咒靈形成了某種相互制衡的狀态,互相幹擾着。
八尺大人出現在裂口女的領域裡,打擾了裂口女的捕獵。
導緻裂口女要離開自己誕生的街道,進入還活着的獵物所處的室内,親自來解決僥幸逃脫的獵物。
他們也因此而出現在獵物所在的病房。
八尺大人就可以,
感受到自己标記的獵物的位置。
說不定正是夏油傑尋找到自己當年手裡握着的頭繩的行動,才讓八尺大人出現在這裡。
“小傑?”
夏油傑突然聽到了自己本應該在家裡的母親的聲音。
“怎麼在這裡呀,生病了嗎?哎呀,剛回學校沒多久,怎麼就跑到醫院來了?”
夏油傑知道,自己的媽媽應該和妹妹一起,在離這裡不遠的家裡,安全的過着屬于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那聲音仿佛帶着某種奇怪的信服力,讓他不自覺地沉浸其中,被其迷惑。
“媽,媽媽?”
他輕輕呢喃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脫了五條悟的手掌,向身後看去。
“這裡很危險,快點!”
離開這裡……
他呆愣地仰着頭,臉上保持着那種焦急與擔心交織的表情,投射在他的眼瞳中的,确實是他的母親的模樣。
可他身後,并沒有人類。
穿着一身純白色和服的高大咒靈裂開一個飽含着母愛的笑容,白色帽檐下茂密濃黑的發絲瘋狂生長,代替雙手,把夏油傑包裹在其中。
“媽媽來接你了,小傑。”
八尺大人在傳說中,可以模仿人類的聲音和外貌,借此來迷惑獵物。
這是屬于夏油傑的,
命運專為他量身打造的,無論多少次重新來過,
無論世界意識為他費盡心思如何選擇,都無法避開的,會導緻夏油傑死亡的,
事件B。
也同時是,通過不同的選擇和行為,會發生改變的,區分不同世界走向的,極其重要的時間節點。
“傑!”
五條悟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被一同卷進了黑色發絲的纏繞中。
就像一場漫長,卻已被遺忘的迷夢。
夏油傑在仿佛無盡頭的黑色旋轉中,突然回憶起了潛藏在記憶深處的,從未被他忘記的那一日。
那是一個蒙着層層迷霧與陰雨的,令人感到渾身陰冷的午後。
剛剛上小學校沒多久的夏油傑,
一個人經過了平時慣會路過的破舊車站。
原本應該是父親來接他回去,
但那日的陰雨綿綿,阻擋了父親的路。
隻能沿着已經無比熟悉的道路獨自一人走回家。
遠遠就能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正坐在車站破舊的長凳上,等待着什麼。
夏油傑從小便展露出與其他人的不同,
他眼裡的世界充斥着醜陋而惡心的怪物。
那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他在襁褓之中,便不僅僅能注視到母親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他與趴伏在天花闆上的醜陋怪物對視,尚且年幼的他,隻能驚恐的啼哭。
成長起來的他,隻是在憤怒時輕輕地揮手,那些惡心的怪物就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了一樣,在他的手心化作一枚昭示着異常與怪異的黑球。
那很難吃,非常難吃。
夏油傑不明白,他的父母也不能理解。
甚至都未能得到上天眷顧,連兒子眼中的世界都無法得知的他們,
隻能盡自己的努力,給予夏油傑所能給予的,普通人限度上最大的關心與愛護。
那已經是他們所能給予的一切。
從小便習慣于這一切的夏油傑,并沒有意識到。
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有着濃密黑色長發的,穿着白色和服的女人,并不是自己和藹而溫柔的母親。
“小傑,”
那白色衣袖向他伸出,
屬于母親的,令人發自内心感到安心的聲音。
他自然地被輕松就能捏碎他脆弱脖頸的黑色發絲攬入懷中。
窒息感,被何種物品緊緊纏繞的痛苦。
那是一場漫長的噩夢。
夏油傑恍惚的意識突然蘇醒,他用力地拽着被卷進這一切的五條悟。
“悟,”
他大聲的喊着,
聲音在無盡頭的旋轉中變得破碎,
“相信我,隻要有我們在的話!”
纏繞他的噩夢終會結束。
被卷入八尺大人發絲的兩人,一同掉落在破舊的車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