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保被留在林子口看管那四個被五花大綁的正身。四人組皆換上了士兵的衣裳,大搖大擺往礦洞中走去。
他們跟在一群士兵後頭下到礦井深處,刺鼻的氣息撲面而來,聶昭從懷中取出方才用來蒙面的布巾,遮住祁襄的口鼻,在她腦後系了個結。
“丹砂有毒,姐姐當心。” 低沉的嗓音從頭頂罩下來。
何田看了他一眼,神情複雜,也掏出布巾來,替張瑤圍上:“你也捂上點吧。”
“不必,待不了多久。” 張瑤摘下布巾遞還給他。
他們的注意很快被一陣喧嘩吸引了去,一個熟悉卻沙啞的聲音響起——
“他們病得很重,再不找大夫會出人命的。”
林策護着身後一對父子,那孩子才十多歲,父子倆皆是面如死灰,奄奄一息靠在岩壁之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他面前站着一對士兵,身材魁梧的那個高舉着鞭子,狠狠往岩壁上一抽,鞭子聲回蕩在整個礦洞之中,餘音不絕。
“人命?你以為你們的命值多少錢?快挖!到時候交不了差,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林策巋然不動:“我知道你也做不了主,這裡是誰管事?你上去通報一聲,隻消找個大夫來,其他人也好安心幹活了。”
那魁梧士兵一聽這話氣得火冒三丈:“诶喲你以為你和誰說話呢?你讓我通報我就通報?”
他一鞭子抽下來,卻被林策牢牢抓住,他想用力甩開他,卻發現對方不是一般有力氣,臉色愈發難看。
林策冷冷道:“你去報告一聲,我便回去幹活,不然,咱們就這麼僵着,你也不好交差。”
“當啷啷”——周圍又有好幾人把鑿和錐扔到了地上,帶頭的一名鬓發斑駁的老者也穩穩開了腔:“還請軍爺速速去吧,不然,我們也都不挖了。”
魁梧士兵身邊那個稍矮的指着他們顫聲說:“你們……你們這是要反了!”
林策松了手,那魁梧士兵一拽鞭子,咬着牙道:“你們走着瞧,這就找人來收拾你們!”
“你們先上去,這裡交給我們。” 一個聲音在士兵們身後響起,林策擡頭一看,是另一群士兵,說話那個臉看起來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再看另外幾人,他的臉上閃現出一絲驚訝。
那兩人走後,帶頭那個幸災樂禍地笑了,對身後蒙着臉的兵說:“姐姐你看,難怪我的人怎麼都找不到,原來他在這裡做苦力呢。”
林策這時想了起來:“你……是那個土匪!”
聶昭不悅道:“誰是土匪啊!”
祁襄摘下蒙着臉的布巾,滿臉笑意:“林大人,總算找到你了!”
她的目光移到方才說話的那名老者臉上,定格許久,戲谑的神情變得嚴肅。
“陳……伯?”她試探地呼喚。
“你……”那老者望着她,瞳仁逐漸放大。
“震威镖局,乾泰九年冬,我與小弟在牢房與你們分别,陳伯可還記得?“
“小姐……你是小姐?!”他蹒跚上前,牢牢握住祁襄的手,“老天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真好……真好……小少爺呢?他可好?”
“他一切都好,陳伯放心。”她環顧四周,問道,“還有其他人在嗎?”
陳伯歎了口氣,半晌才說:“死的死,散的散,隻剩老頭子一人了。”
祁襄一時說不出話來,眼中浸潤着悲傷。
陳伯倒是很平靜,回頭看了一眼林策,又對她說:“這小子,到了這兒便四處打聽當年镖局的人,我還以為他圖謀不軌,沒想到錯怪他了。”
“林大人是我的朋友,實打實的正人君子。”
林策則始終瞪着聶昭:“祁姑娘怎麼與這土匪在一起?那日我們被他偷襲,後來發生了什麼?”
祁襄制止了又要發作的聶昭:“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先出去吧。“
陳伯扶起生病的那二人中的父親,林策則将孩子背到身上,跟着四人往雲梯的方向走。
走到升降滑車前,看守的士兵攔住他們的去路。
“幹什麼去?”
聶昭淡定應答:“上頭叫我們帶着幾人上去。”
“他們自己爬上去。”
聶昭撥開那人,便要往滑車上進:“上頭催得緊,别廢話,讓開。”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打量了他們一眼,問:“你們幾個看着很面生啊?哪一衛哪一所的?百戶是誰?“
聶昭很不耐煩,罵道:“媽的,廢話真多!”
他将身後人讓進滑車,自己也跳上去,飛快關上門,用刀柄拍下機關把杆,滑車緩緩升起。
那軍官抓着纜繩一躍跳了上來,他身後幾名士兵也如法炮制,一時間滑車上挂滿了人。纜繩被繃到極緻,整個裝置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