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沉默蔓延開,眼見他遲遲不動手,李雙有些不耐煩。
“還不上藥?”
“幹什麼!”程理用手護在胸前,“當、當然是等你走了我自己來啊,你非要盯着看嗎!你你你該不會饞我身子吧?”
“少胡言亂語!”李雙的巴掌拍在他肩上,“老娘的理想型是身高190公分的武打明星!再不濟也要博士學位的眼鏡帥哥,你哪條沾邊了?染色體都是XY麼?”
“那你之前還強迫我!”程理膽大包天地回答。
“那、那不是疾病亂投醫嗎!”李雙恨不得暴打他,“我不管!反正我不會喜歡你,你也是,敢對我有非分之想就等死吧!”
“好可怕好可怕,”程理裝模作樣地捂嘴,“真是喜怒無常的女人!前幾天還說要和我做好朋友,今天就威脅要殺了我。”
李雙陰恻恻地回答:“再說一句屁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扭斷你的脖子。”
程理果斷見好就收,嘴巴拉上透明拉鍊。
“餓死了,”李雙站起來,“待會翠絲會把晚餐送上來,吃完了早點睡。”
“晚安。”
“對了,”李雙在電梯前回頭,“下次再遇到這種事,該開槍就開槍。”
“這不是不想給你惹麻煩嘛。”程理小聲地回答。
“你是我的朋友——”
李雙的表情看起來頗為莫名其妙,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白癡,好像對方活了24年剛剛才意識到蓋亞星是圓的,而自己作為正常人包容了他很久,直到這一刻才完全展現她的嫌棄。
“惹點麻煩又何妨?”
女孩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而床頭的程理默默對準枕頭,打鐵似的一通亂捶,力竭之後他仰面躺下,用緊繃的臉面向天花闆。
好個義薄雲天的女俠……
海浪拍打在懸崖周圍,卷起千層濤聲,程理回憶起他們初識至今的點點滴滴,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先是飄起,接着落下,溫暖的海水将他包圍。
他睜大眼睛,漫天飛舞的信天翁好像雪花,他躺在松軟的沙地裡,右手傳來細微的震顫,扭過頭發現李雙就躺在身邊,長發蛛絲般滑落,她穿着天空色長裙,海水浸濕她的腰背,陽光下的肌膚比海水更透明。
程理的視線慢慢向下,定格在他們緊緊相握的手。
“我去!”程理大力甩開她的手,從地上彈起來。
“怎麼了?”李雙徐徐靠近,睫毛間隙是鑽石般的水珠,她撫摸他沾着沙粒的臉頰,表情從未見過的缱绻。
“你别過來……”
夢中之人并未多言,墨色長發逐漸籠罩住程理,他好像童話故事裡被魔法荊棘包裹的倒黴路人,又疼又喘不過氣,迷迷糊糊間,那張熟悉且美豔的臉逐漸逼近,用鼻尖輕蹭他的鼻尖。
“我在做夢,對吧?”程理暈乎乎地問。
“對。”李雙的呼吸潑灑如毒藥。
“我就說你哪有那麼溫柔……快放開我。”
“可是……”李雙眨了眨眼睛。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麼?”
程理徹底吓醒了。
—————————
雨點在窗戶玻璃上留下淚痕,燈塔5樓卻溫暖如春,小巧的彩燈被透明膠固定在牆壁上,半空中投影出“《人生百事》之開派對”,羊絨地毯上鋪滿了翠絲深惡痛絕的高熱量食物,黑膠唱片機不緊不慢地旋轉,身着虎鲸款連體睡衣的女孩嚴肅地在房中遊弋,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燈光,check;美食,check;音樂,check,很好!我宣布,”李雙高舉可樂。
“第一屆燈塔派對現在開始!”
“噢!”套着粉色連體睡衣的程理噼裡啪啦鼓起掌。
“好,第一步要做什麼?”
“你問我?”程理驚訝地指向自己,“我最近一次參加派對,還是小學男同桌過生日,他媽媽帶我們去O當勞吃漢堡。”
“明白了,”李雙左手蒜香雞腿,右手打了個響指,投影聽話地切換照片,木質的搖籃裡躺着粉雕玉琢的小嬰兒,右下角時間是22年前。
“這莫不是……你?”程理吃薯片的手默默停下。
“嗯哼,”李雙在他邊上盤腿而坐。
“鑒于我從沒和你聊過我的過去,今夜就把我的家人介紹給你認識。”
“好啊,”程理悄悄朝後挪了十公分。
下張照片出現,四人挨坐在一起,穿着大号灰西裝的男人無奈地安撫懷中的嬰兒,小男孩努力保持着假笑,女人身上是略有褪色的紅毛呢長裙,她爽朗地扶着男孩的肩膀,看起來格外紅光滿面。
淡淡的煙火氣從看得見摸不着的電子屏裡滲透出來,仿佛能聽到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着“不要再哭啦”和“快看鏡頭”,最後攝影師按下快門,将熱鬧又亂糟糟的一刻在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