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聽罷,知道少女已明白他的意思,順着接道:“多謝大人指點迷津。”
“不敢。”蔡昭憶淡道:“嚴館令可還有旁事?”
“下官已無旁事,就不叨擾大人了。”嚴寒說罷,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待對方身影消失在視野内,蔡昭憶回頭意味不明地看眼雲柳居,邁步往池月堂走。
*
翌日,天色剛明。
銅珠落入瓷盤聲響起,蔡昭憶驚醒後起身洗漱,在屋前拿樹枝練到時辰後,換上官服,開始新一日記錄。
雲柳居内,卧房的門敞着,蔡昭憶并未多想直接邁入門内,主位無人,她下意識偏頭,正巧與内室換裡衣的少年對上視線。
蔡昭憶隻看一眼,便迅速垂眸,行禮道:“下官無意冒犯,隻是見屋門敞着才未叩門請示,下官這就離開。”話畢,轉身,跨過門檻時迎面遇上端着早膳的雙木。
她匆匆瞥眼,走到屋外廊下,目光落在庭院花草上,腦海卻不自覺浮現出少年緊實的黧色肌膚及數道長短不一的傷疤。①
她驟然想起在茶樓時,雙木說的那句“這兩人壓根不是我家主人對手。”
也是,傷疤那麼多,武功又怎會差。
暗忖間,耳邊響起雙木的聲音:“蔡大人,你可以進來了。”
蔡昭憶回過神,踏進屋内,佯裝适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面色平靜地見過禮,落座放好筆墨,翻開日冊間,主位上看書的少年蓦地起身。
“咣當!”
蔡昭憶剛執筆便聽桌前響起東西掉落的聲音,她驚詫間,微微側頭,隻見桌腿邊躺着一枚血紅色玉佩。
這玉佩……怎有些眼熟?
還未仔細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拾起玉佩,好在玉佩材質不錯,表面隻摔出一絲裂痕。
鄭承晏看了眼,順勢擡頭看向蔡昭憶右手,故作驚訝道:“蔡大人,你的手……”
蔡昭憶不明所以,順着鄭承晏的目光看向自己執筆的右手,隻見掌心,指上有些許細長的紅痕。
她淡道:“許是被什麼劃到了,不勞……”
‘使臣關懷’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見對方從袖中拿出一瓶粉色瓷瓶放到桌上,“某在軍中常年受傷,故時常會備治傷之藥。”
“上次某中毒還要多虧蔡大人,此番全當某的謝禮,蔡大人不必推卻。”
話都說到這份上,蔡昭憶再想刻意疏遠也不好拒絕,隻好道:“下官多謝使臣。”
鄭承晏見東西被收下,心裡莫名有些竊喜,而他以為這種情緒,是因小目的達成。
雖不指望靠一瓶傷藥就讓蔡昭憶動心,但至少給她留下不錯的看法,慢慢接近。
一整日下來,鄭承晏因此事心情好的很,直到就寝時雙木發現置于花瓶後的粉色瓷瓶。
“表面收了,背地裡又原封不動還回來,”鄭承晏緊緊握着瓷瓶,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不虧是你,蔡昭憶。”
“主人,要不,咱們換個人選?”雙木低聲提議。
鄭承晏放下瓷瓶,搖頭道:“西昭的邊關布防圖隻有四份。除老皇帝,兵部尚書和鎮國公手裡的三份外,就隻剩邊關将領白寒山手裡那一份。”
“可在軍營的暗線到現在都未從白寒山身邊找到圖紙。周淇也是,自從得知我的身份,立馬劃清界限。”
他目光幽深,語氣卻平靜道:“而皇宮與鎮國公府把守森嚴,我們難以摸進去,故眼下唯一辦法就是蔡昭憶。”
“那日茶樓,我故意喝下有毒的茶水,便是為了拉近與她的關系,沒想到老皇帝竟借此讓她留住。如此好的機會,怎能浪費?”
“可……”雙木猶豫道:“屬下這幾日看下來,覺得蔡大人心如磐石,怕是……”
“心如磐石又如何?”鄭承晏轉身看着瓷瓶,眸光微動,“終有一日,她會心軟的。”
之後連着兩日,鄭承晏不是刻意制造身體接觸,便是在雲柳居内練劍。
蔡昭憶本就在練劍,每日記錄,耳濡目染看明白一些招式,轉天也會試着練練。
這天,蔡昭憶練完劍,照常前往雲柳居,剛至門口碰見一名館卒。
是上次給她送信的人。
“小人見過蔡大人。”
蔡昭憶颔首,“可是有信?”
“正是。”館卒遞信道:“這回是個小乞丐送來的。”
小乞丐?
蔡昭憶聞言,想到上次那個小乞丐,收下信道謝。因門口站着兩名雲朝侍衛,她不好當面尋借口離開,隻能若無其事地踏進雲柳居内。
酉時三刻。
蔡昭憶結束一日記錄,回到池月堂便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信上寫着兩句話——前日朝堂上,禦史台監察禦史劉長毅彈劾太子貪污軍饷……
蔡昭憶看到第一句,腦子好似被什麼敲了,猛地起身,眼神裡盡是驚愕。
若沒記錯,前世劉長毅是效力于秦宸的。
可秦宸這個時候怎會知曉太子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