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憶聞言,以為自己此舉讓鄭承晏誤會是答應聯手,極認真回答:“我知道你我身份立場不同,我不該這麼做,但,我不希望看到一個為國為民的人,平白在陰謀詭計中喪命。”
呼啦—
寒風乍起,深巷盡頭的兩棵榕樹沙沙作響。
鄭承晏卻宛若聽不見任何聲音,他深情凝視蔡昭憶,回味剛剛的話。
她說,不希望他平白喪命。
難不成……她心裡……有他?
鄭承晏越想,心跳越發急促猶如擂鼓,眼底更盛滿了喜悅與激動。
“夜深寒重,閣下早些回去,小女子告辭。”蔡昭憶察覺鄭承晏異樣但沒多想,自顧自拿起盒内的帕子,轉身就走。
“對了。”沒走幾步,她忽想起什麼,回頭對着愣在原地的少年說:“今日除夕,按我西昭習俗,理應對閣下說一句——”
鄭承晏,
“新歲萬吉。”
*
“桃月姑娘,咱們在附近來回找了幾遍都未發現手串,會否是落在别處了?”
“是啊,桃月姑娘。”另一名家丁附和道:“眼看便要換班,若李管家過來瞧見我二人如此,縱有二姑娘在,我們也不好交差。”
桃月不想為難他們,但鈴铛未響,說明姑娘還沒回來,若不再拖延片刻,讓這二人發現姑娘不在後門,定會告訴李管家,屆時國公爺也會知曉。
再者算時辰,巡邏的快要到了,她得在這攔着,好給姑娘争一盞,半盞茶工夫。
桃月思定,硬着頭皮道:“還是再……”
“铛啷啷。”
桃月話剛出口,身後兀然響起清脆的鈴铛聲。
姑娘回來了!
桃月心中一喜,剩下的話到嘴邊成了:“既這樣,你們同我去回禀姑娘吧。”話畢,轉身。
過了拐角,桃月就瞧見自家姑娘手裡提着一盞燈籠。
她不用想也知道燈籠是使臣送的,可……她擔憂地瞥了眼身後嘀咕的二人,他們并不知燈籠來曆,萬一疑心告訴李管家……
“如何?”
桃月聽見自家姑娘的聲音,立馬回過神,行至跟前答道:“回姑娘,附近并未發現手串。”
蔡昭憶輕“哦”一聲,故作嗔怪道:“本以為你這燈籠能照得人暖和些,結果除了照亮并無旁用。”
桃月瞬間會意,順着接道:“是奴婢疏忽,應給姑娘拿個手爐的。”
“罷了。”蔡昭憶目的達到,轉眸掃了眼兩名家丁,淡道:“本姑娘向來算話,今夜雖未找回手串,但你二人仍有賞。”
她話音剛落,桃月就遞過去兩個沉甸甸荷包。
兩名家丁接過,滿臉高興地抱拳道:“多謝二姑娘。”
“二姑娘慢走。”
待走出一段距離,蔡昭憶低頭看了眼被大氅和袖袍嚴實遮住的燈籠杆,低聲道:“先回院。”
桃月聞言,應聲:“是。”
半盞茶後。
望梅院。
桃月在屋外把風,蔡昭憶在屋内将燈籠和燈籠杆拆開。
沒有刻紋路的燈籠被她放到後窗下的櫃子内,燈籠杆則被她斜卡入櫃子底部。
做完這些,她回到桌前打開帕子,小巧的點心映入眼簾,讓她不禁想到那碗肉片面。
用銀針試過後,她伸手拈起點心,咬一口,清香瞬間彌漫舌間,竟與她記憶中的味道重合。
她愣了下,将點心掰成兩半,清幽香氣飄來,同時露出中間的白色碎末。
蔡昭憶抖着手,嘗了口碎末,眼裡随即是不可置信。
這内餡真是栀子花瓣!
*
深巷内。
鄭承晏還沒走。
他想明白蔡昭憶那句話并非他所想,怅然地看着巷口,眼前閃過與她對話的每一幕,直至身後腳步聲響起,他才緩過神,收起藥丸,蓋上盒蓋。
“人都到齊了?”
雙木接過盒子,低聲回道:“到齊了,隻待主人下令。”
鄭承晏長歎一口氣,沉默半晌,嗓音沙啞道:“叫他們小心行事,莫被察覺。”
“是。”雙木察覺到鄭承晏有些不舍,想了想還是勸道:“日後事起,主人勢必要與其對上,主人何不聽夫人的,早些回去。”
鄭承晏清楚雙木口中的“其”是指鎮國公,轉身往盡頭走,淡道:“我若走了,誰人來指揮?”
“主人回去,老爺自會派熟悉之人接替主人。主人要是不走,日後她父無論傷亡,她都會記恨主人!”
“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可我來時承諾父親,必成此事,而今箭在弦上,我如何能走?”鄭承晏神色黯然,語氣緩緩:“我不想她恨我,更不願見我朝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他說罷,看向前方不時落葉的榕樹。
忽然,他腳步一頓,慢慢轉身望向巷口,那座燈火闌珊的府邸,良久,呢喃道:
“可惜,我與你有同一敵人,卻不能共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