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這山上繞過去,從山的北邊過去。這樣就走的這小山的另一側,繞闆山的山路走。”
見孫婆婆不像是第一次走這邊路的樣子,周慎便好奇問道。
“婆婆難道之前是呆在忻州?何故對這邊的路這樣熟悉。”
“當年家窮,養不起兩個孩子,我兒便想着參軍。沒想到邊關生故,便調到忻州來。”,孫婆婆怅然笑道。
“我因着思念他,便跑來忻州。卻隻收到我兒已經戰死的消息,因着戰火未平,便被趕了回去。我不死心又跑着來了幾次,都是一樣的消息。後來便聽說史知州将屍首埋在忻州邊界的矸石山上,二娘年幼,我就沒再來過。”
說着還摸了摸自己胸口鼓囊囊的布包,拿出來給柳憶南看。
“這是我們河東的土,我不能帶他落葉歸根,隻能為他帶一捧黃土了。”
柳憶南接過孫婆婆遞過來的布包,布包裡面的黃土都是細土,像是被人細心碾碎過,又或許是被寄予了希望,時長摩挲,才會是這樣細膩的土壤。
孫婆婆說起這段往事,沒有哽咽也沒有紅眼,反而是孫二娘在一旁紅了眼,春花為她拭去淚水。
許是這麼久以來,淚水都流幹了,再提起這段往事便隻剩下唏噓。
原本很活躍的周慎聽了孫婆婆的遭遇,也變得沉默起來,沒再說一句話。
柳憶南餘光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眼神在孫婆婆和孫二娘之間流轉。
沒想到走了幾日,都算是風平浪靜,出了天公不作美,下了幾場小雨,竟然沒再遇到追兵。看來走孫婆婆這條路,确實能省去許多麻煩。
就是走得都是些山間小道,秋日了多是些蚊蟲,咬其他人倒是不怕,但周慎可是被咬壞了,連玉娘都沒那麼招蚊子。
看着周慎臉上,脖子上全咬的紅色的包,而且這蚊子的毒性還挺強,讓人瘙癢難耐。
“讓二娘去摘些飛蓬草,小郎君抹上些便不會這樣的癢了。”
孫婆婆滿臉憂慮地看着周慎,看周慎白淨的臉蛋上全是紅包,心疼地不得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早就把周慎當自己孩子一樣。
孫二娘聽罷便要起身去尋,柳憶南伸手拉住她,沒讓她起身。因着常年勞作的緣故,這幾天連綿的小雨,讓她的膝蓋疼痛難耐,常常晚上左右來回地翻身。
“我去,我也識得,還能再拾些幹樹枝回來。”
周慎聽到柳憶南要去,麻利地從地上站起來,感覺身上也不癢了。
“我也去,這樣互相有個照應。”
柳憶南看了看早就暗下來的天,欲言又止,還是讓周慎跟着一起去了。
一路上周慎都好奇地很,東摸摸西看看,像是要把前幾天沒搞清楚地都看清楚,但是夜色太黑,于是便隻能貼近了看。
在周慎不知道第多少次貼在樹上看什麼東西,柳憶南終于忍無可忍了。
“小心上面有隻蟲子,把你再咬一遍,到時候癢死你。”
周慎聽到柳憶南這樣說,頓時有些後怕,這幾天的瘙癢他真的不想再體會一遍了。
于是他朝着柳憶南火光的方向走去,見柳憶南蹲在地上挖飛蓬草,也蹲了下來,用自己手上的小火把幫她照亮。
在周慎蹲下的瞬間,他才發現兩人的頭挨得很近,近到他甚至能借着火光,看到柳憶南臉上的絨毛。
這幾日柳憶南又盤回了自己的頭發,依舊是拿一根木簪将頭發盤子,周慎也央求着她給自己盤了一個,這樣看起來,他們就像是從同師門出去的小道士,頗有幾分美感。
雖然在盤好之後,柳憶南說周慎比她更像道士,大概是因為周慎真的很白,若是再穿上道袍,眉間點一顆朱砂痣,配上他的臉,說是要原地飛升估計也不為過。
甚至若是哭鬧的玉娘被周慎抱在懷中,玉娘便會眼鏡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慎看,是不是還趴在周慎的頸窩掩面,許是害羞。
柳憶南專心緻志地挖飛蓬草,沒想到這平常挺常見的草,今晚竟是找了許久才找到,或許和自己拿的火把太小,還要貼着才能看清地有關。
她先挖出來了一株,用兩個石頭碾碎,将研碎的汁液抹在指頭上,便擡起頭要給周慎抹上去,卻沒想到擡頭的瞬間,便撞進了周慎的眼眸。
被柳憶南突然的擡頭吓了一跳,便假裝要看自己的火把。
“這火把也太小了,什麼都看不清。”
見周慎吐槽,柳憶南深表認同,但是在墨迹下去,怕是要浪費這一株了。
“今天沒找到太多,隻找到了這一株,先湊活一下,明天給你多找點兒。”
說着便要将磨出來的汁液抹到周慎的手上,讓他自己抹。
“你幫我吧,我看不見,若是抹了一臉綠,回去豈不是要吓着玉娘。”
柳憶南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看周慎的臉,要把所有的地方抹到,變綠臉也不是沒有可能。也不知道蚊蟲在咬的時候有沒有心痛,咬成這樣簡直暴殄天物。
不過周慎也沒怎麼抓,不然這樣一張臉上若是留了疤,卻是白玉有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