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已經空了,帥氣又紳士的服務員小哥前來續杯,久美子和琴音正好放下耳機。
“原來如此,你們的意思是,想知道什麼樣的選曲才能讓泷老師滿意嗎?”
“是的。”梨梨花搓搓手:“這首《silent life》,前輩們覺得如何?”
她咽了咽口水,并沒有告訴兩人曲子已經被拒絕了——她想聽聽學姐們真實的看法。
琴音沒有應答,仰頭飲下一口咖啡,示意久美子先說。
久美子表情微妙,先是給予肯定:“曲子嘛……确實是不錯的。”
“那……”小奏揚揚眉。
“但是——你們也許不知道,”久美子音調落下:“這首曲子,是泷老師的妻子在生前最喜歡的一首。”
話音剛剛落下,身後便有人推門而入,冷冽的晚風灌進來,三人同時打了個哆嗦。烏雲壓境,風裡帶着濕潤又清甜的氣息,恍若一場暴雨一觸即發。
“怎麼會……”梨梨花的手有些抖:“難怪,泷老師似乎并不願意提起……”
話說到一半,她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紅着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琴音和久美子會心一笑,并沒有責怪什麼。
“所以,梨梨花你其實是想知道《silent life》被拒絕的理由吧。”琴音聲音很輕。
“嘿嘿……”梨梨花撓撓頭。
美玲垂眸思忖,敏銳道:“可是,泷老師應該并不是那種會因為個人原因而否定一首曲子的人。”
小奏也是這麼認為的,她晶瑩的紅寶石眼眸輕輕一轉,落到琴音身上。
“看着我幹什麼?”琴音笑。
“琴音學姐你……明明有話要說吧?”小奏眯着眼壞笑。
“琴音前輩!”梨梨花坐直了身子:“請給我一點指導!”
“我說你們啊,知道舒特萊斯這首《silent life》,基底是什麼嗎?”琴音歎了口氣。
“悲傷!”梨梨花搶答。
“無畏?”小奏問。
“坦……蕩?”美玲不确定。
琴音放下杯子憑窗而望,長而密的睫毛上下清掃,她平靜無波的面龐像一朵幽幽綻放的白昙花,清冷又傲然。
适時大雨,行人快步奔跑起來。
喧嚣的狂風席卷長街上的一切,綠豆大的雨點子瞬間浸濕萬物。
她們聽見琴音冰涼的聲音:“是憤怒。”
梨梨花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一刹那凝固,眼眶幹澀又脹痛,喉頭也有些哽咽。
還沒來得及消化這“憤怒”二字,琴音又發問了。
“小号、單雙簧管、低音樂器、打擊樂器——北宇治今年的陣容怎麼樣?”
這些是《silent life》的主樂器,美玲接過話頭。
“小号和單簧管,每年都有許多新生入部,其中不乏佼佼者,今年雙簧管也意外地來了兩個實力不錯的熟手。打擊樂器那邊,雖然新人不多,但是東浦、町田,還有前田兩兄弟還算能擔大任。低音聲部的話……”
她本侃侃而談,可一說起低音聲部“成不了氣候”的一年級生,太陽穴便隐隐作痛。
小奏有些尴尬地補充:“低音聲部……今年的收成确實不大理想。”
“這可難辦了。”久美子既訝然又失落:“低音聲部可是重中之重啊。”
她沒有直說,可三人已經懂了。
“别這麼低沉嘛,泷老師拒絕的原因無非就是這兩點。”
琴音雙手合十,笑容燦爛:“對樂曲的理解雖不能一朝一夕促成,可卻是可以靠大量的思考與練習獲得更多更深的感觸。”
“另外,關于低音聲部,還是用實力去向泷老師證明吧。”
“不是你們兩位的實力,我是說低音部所有人的實力。”
*
辦公室人來人往,泷升抿唇推了推眼鏡,半晌才開口:“我沒看錯吧部長?”
他擡起頭,看着站在身前、一臉嚴肅的劍崎梨梨花,疑惑道:“我記得,我昨天已經否決了這首曲子吧。”
小奏和美玲對視一眼,鼓足勇氣向前邁了一步,三人并排站着。
“泷老師,其實,我們三個人都覺得這首曲子作為大賽的自選曲目來說是很不錯的。”
“所以,請您再考慮考慮吧!”
“……”
泷升盯着曲譜,許久無言。
正當三人以為這次又要失敗而歸時,泷升卻說話了。
“你們知道這首曲子對你們來說是一場很大的挑戰嗎?”
“嗯!”小奏重重地點了點頭:“知道的。”
“泷老師,請相信我們。”梨梨花道。
“作為領隊,我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會……我會讓北宇治再次站上那個舞台,獻上無怨無悔的演奏!”美玲目光堅定。
她們的眉宇間滿是不屈不撓的自信,這讓泷升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有些驚詫于幹部們對《silent life》的明了,卻不知道這樣的明了究竟有幾分真假。
隻是,既然寶貴的學生們都已經這樣請求了,他還有什麼理由再阻止呢?
更何況,他本來就很看好這首曲子,畢竟,這是他最愛的妻子在臨終前在世界留下痕迹的最後證明。
六月,櫻花已殘。
隻是新的生命還在肆意生長。
【然後,下一首曲子即将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