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為首的男生斬釘截鐵地反駁:“就憑他——”
“就憑他,要打敗你們龍聖,也足夠了。”
晴也面色冷漠,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強硬。
“對!”夏樹挺直了腰杆,狐假虎威道:“足夠了!”
“哼,不管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大賽會場上自會見分曉。”
“我們用吹奏實力說話。”
盈盈月光将湖面割出一道白色的銀河,兩撥人自河道左右兩側分開,看不見的黑暗下,火藥味濃重,滾滾硝煙處處彌漫。
“要赢啊,别随便認輸。”
路燈昏沉,橙光裡,夏樹怔了怔,他看不清晴也的側臉。
隻是第一次覺得,這個冰塊一樣的人,居然也會像火球一樣溫暖。
男孩們從不會将“在乎”二字宣之于口,最終消除隔閡的,也許不是一個友好的搭肩、不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群架。
可能是,不經意間就将維護的話語脫口而出,不用思考就一定會站在他的那一邊。
總之,不是孤身一人的感覺真好,夏樹想。
*
五點鐘,手機裡提前設置好的鈴聲準時響起。
暖和的被窩裡懶洋洋伸出一隻手,手的主人一邊輕聲哼唧,一邊摸索着将鈴聲關掉。
所幸,這突如其來的、短暫的鈴音,并沒有打擾到睡夢中的女孩子們。
輕手輕腳地在被褥間插縫行走,純白的襪子落在青綠的榻榻米上,有種不染纖塵的平和。
房間裡安靜得不行,除了幾串均勻的呼吸,就是窗隙中漏出的微雨聲。
“啧。”
小奏為難又煩躁地揉了揉亂發,一個人抱着胸在灰暗中站立了幾秒鐘,還是聳聳肩走了出去。
即便是盛夏時節,五點鐘的清晨也還是帶着些許涼意的,更何況是這樣風雨交加的清晨。
長廊悄寂,外院的池塘漣漪陣陣,風打落枝葉,又卷着雨絲鑽進來,烏發的少女不經意地抖了個哆嗦。
她抱穩了手中的上低音号,輕輕摩挲着小臂上的雞皮疙瘩,然後不顧形象地張着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雨是輕柔且溫潤的,落在人臉上像在按摩,小奏歪着腦袋,下意識想要摸一摸發間的紅色蝴蝶結,直到摸了個空才意識到,蝴蝶結還放在枕頭邊。
山間小徑全是泥巴,雨絲洋洋灑灑地落,潮濕的空氣鑽進肺裡,竟有一股萬物生機的味道。
沒由來地想要頑皮一下,久石奏随手脫下了襪子,光着兩隻腳丫就走進了泥巴地裡。
滑膩膩的觸感讓人很不舒服,她适應了片刻,又義無反顧向上走去,
像是要走進光裡。
*
迷迷糊糊間,耳邊傳來一陣好聽的鈴聲,在距離自己的很近的位置回響。
感官緩慢地被激發,再要仔細去聽時,那鈴聲已然斷了。
愛麗莎揉着眼睛,極不情願地半睜開眼,隻瞧見一雙細長的腿從眼間劃過,而後推開房間的門走了出去。
“小奏……學姐?”
愛麗莎半坐起身,那句:“你要去哪裡?”,随着門嚴實合上的聲音,被她咽下了肚子。
她們的房間靠近東南側,是整棟别墅最大的一間房。
移開樟子,外側有一個小茶室,窗戶似乎沒有關好,濕潤的風竄進愛麗莎的鼻子裡。
冷意讓她片刻清醒,愛麗莎忽然睡意全無。
……
“就演奏到第三小節吧……”
“我想沒有聽下去的必要了……”
“如果無法對音樂産生熱愛,又不願意付出努力的話,其實退出社團更适合中村同學你。”
“松本老師,你怎麼看?”
昨夜選拔,泷升毫無溫度的話語像一記重錘砸在胸口,愛麗莎委屈地哭起來。
單純的、沒有思考和價值的眼淚很少會讓泷升産生憐惜,他隻是安靜地注視着眼前哭泣的女孩兒,又安靜地目送她走出去。
“泷老師,你會不會說的太過了?”
松本美知惠将沾滿淚水的紙巾丢進垃圾桶中,語氣有些無奈。
泷升聳聳肩:“我想我是在為她指一條明路。”
“松本老師,你應當明白。”
“隻是那孩子……”
泷升用眼神制止松本美知惠繼續說下去,他淡淡地點頭:“那孩子沒問題的。”
……
不遠處傳來忽大忽小的号聲,隔着雨簾子,那号聲好似與雨聲融合在了一處,時而清晰時而迷蒙。
在這樣的雨天,愛麗莎是最愛躲在房間裡,縮在被子裡的。
在重重雨音中,緩慢地進入睡眠,此等快樂無與倫比。
可是現在呢,她居然被超脫雨聲之外的聲音所吸引了,清脆又明亮的低音像一道看不見的魔咒,指引着愛麗莎穿雨而去。
于是,黑短發的少女印入眼簾。
雲層輕薄,煙雨朦胧。
希望的号聲好似神祇降臨,婉轉纏綿,又像是愛人的呓語,帶着濃濃的眷念。
嘹亮又澄澈的上低音号,音符在雨霧中飄散,在遠山間流轉。
那聲音是那樣的不可思議,
那樣溫潤,
又那樣寂寞……
【然後,下一首曲子即将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