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隐大師隻放下手中的念珠,簡言解釋道:“陣已破,他們來或不來,都已經不重要了。”
然而這話反倒是讓小沙彌更加迷茫。
——禅院外的金吾衛尚未闖入,又怎能說陣已破呢?
正當他困惑之時,又有一人大步流星地走進寶殿,腳步聲帶着幾分匆促。
來人的裝扮不同于寺内的僧侶,他一身玄黑勁裝,幹練利落。
——正是鄞王身邊的侍衛,尉淩。
進殿以後,他徑直對着清隐大師的背影拱手一揖,緊蹙着眉頭陳述道:“大師,殿下的治療不知為何突然中止,殿下也似乎因為反噬……雙目不能視物。”
“如今殿下隻身在玉清苑,誰都不肯見。”
“這可如何是好?”
聽完他的這番話,清隐大師擡首望神像,似是唏噓地歎道:“這是劫數,躲不掉的。”
話音甫落,他也站起身來,“走罷,先去見見那位金吾将軍。”
也看看那位逃亡至此的施主,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
大雨始終未停,沖刷着世間萬物。
雨水沿着玉清苑的房檐滴落,串成一道雨簾,隔在正堂和庭院之間。
就像是泾渭分明地隔出了兩個世界。
男人坐在正堂的案幾前,側影清癯,在潇潇風雨聲中顯得甯靜又寂寥。
他略微側首,對着屋外庭院的方向,雙眸蒙着一道淨白絲綢,愈發襯得他眉間清冷,無悲無喜。
沈玉蓁冒雨站在庭院,看清他時,擡首如見神明。
她原本還在懼怕他會發現她的行迹,可如今見他似乎不能視物,忐忑的心情忽然又歸于平靜。
她不敢再發出旁的響動,隻拎着裙擺,放輕腳步走上台階,站在回廊避雨。
其時風過,刺骨的涼意順着濕透的衣衫,逐漸滲進她體内。
沈玉蓁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冷得抱着胳膊想要佝偻。
她忙是回首看向正堂内的男人,唯恐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可他好像并未察覺,仍是坐在案幾旁,執着棋子自弈。
——而方才側首看她,也隻是不經意間的動作罷了。
沈玉蓁收回目光,安靜地站在檐下,等着雨停。
然而這裡終究不止是她一人。
身後時不時便傳來棋落玉盤的聲響,隐沒在翛翛雨聲中,顯得極其輕微。
卻足以牽動她的心弦。
沈玉蓁無法靜下心來,腦海中似有萬般思緒在互相撕扯。
她想到存亡未蔔的安嬷嬷,想到禅院之外緊追不舍的官兵。
一時間,絕望又迷茫的情緒幾乎要将她湮沒。
她突然無比地希望,時間能夠在這一刻靜止。
可恍惚之際,一道清越的嗓音從她的身後傳來,打破了雨中的靜谧,也打破了她的這份期待。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