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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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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礙于慈恩寺的背景,自然不敢擅闖,即便是今日的官兵上門搜查,他們也是争得了住持的同意,方才進到寺廟的。

既如此,便隻能是院内的僧侶疏于防範,才讓那人有了可乘之機。

意識到這點,他不由得想起前些時日,住持想要逐出慈恩寺的那個小沙彌。

那個小沙彌法号淨空,本是流落街頭的乞兒。

住持當年出山之時和他偶遇,見他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于是便起了恻隐之心,将他帶回了慈恩寺。

可淨空在寺内修行數年,似乎還是沒能改變以往的陋習。

每回出門化緣,他都會借着機會在外面鬥雞走狗。

前陣子,甚至還偷摸去了青.樓。

他這樣的品性,實在不适合皈依佛門。

住持也是做了決定,欲讓他還俗,歸返塵世。

但因為近日的誦經布陣,寺内事務繁多,此事便也耽擱了下來。

而淨空也由于他的心術不正,并未參與到布陣當中,被發配去了禅院的一處小門看守。

現在看來,應該就是他疏忽職守,才露出破綻,放了那位施主進廟破陣。

清和心下唏噓,卻也隻能認同住持所言——

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他隻是有些感歎。

也不知殿下命定的這場劫數,為殿下帶來命途波動的這位施主,生得是何模樣,如今身在何處。

他是廟中苦修之人,自然不會心生怨念,責怪毫不知情的沈玉蓁。

蕭渡亦是少時便被譽為高山景行的人物,從始至終,都沒有怪罪她,反倒還對她出手相救。

隻有旁邊的尉淩,抱着懷裡的陌刀忿忿不平,“都怪今日的那個女子,如果不是她,殿下便不會受這樣的罪。要是殿下的雙目不能複明,她便是以死謝罪,也不足惜!”

話音落下,他小心翼翼地瞥向身旁的蕭渡,小聲叨念道:“……真不知道,殿下為何還要護着她。”

尉淩貫來是口無遮擋。

聽了他的質疑,蕭渡神情自若地回答道:“因為,是故人。”

說着,他緩慢側首,朝向尉淩,“前陣子讓你調查的事情,難道你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尉淩是蕭渡的近衛,因此除了護衛他的周全,還會接手一些要事。

提及此,尉淩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上月中旬,他赴往洛陽調查瑞王,得知的一些隐秘消息——

瑞王近日極其迷戀一位洛陽女子。

而那名年輕的女郎似乎還和瑞王頗有淵源。

她不是旁人,正是瑞王昔日未婚妻的女兒。

——當年名動京華、可卻紅顔早逝的定北将軍府嫡女,陛下親自指定的瑞王妃,竟然沒有病故,而是在二十多年前死遁,和情郎私奔,隐姓埋名地遠離了長安。

隻是命運兜兜轉轉,那位将軍府的嫡女倒是逃離了瑞王的掌控。

可時隔多年以後,她的女兒又再次落入了瑞王的股掌之中。

之後的事情,尉淩因為要回京複命,便沒有再多加打聽。

他隻知道,瑞王這次是勢在必得,不會輕易地放過如今這位年輕女郎。

沉吟片刻,尉淩終是隐約猜到,他們殿下今日出手相助的那位女郎,究竟是何人。

尉淩整個人怔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蕭渡,終于後知後覺地明白,殿下為何會對她那麼與衆不同。

——因為她的母親曾對殿下有救命之恩。

因着這份恩情,也因着她母親的家世,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應是帝後擇定的未來太子妃。

尉淩沒有想到,命運竟是這般捉摸不透,造化弄人。

正當他兀自沉浸在這樣的感歎中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叩叩之聲。

玉清苑夜巡的一個侍衛求見,說是有要事禀告。

蕭渡允他進屋,緊接着,他便押着一個手腳被繩索束縛的衙役走了進來。

“殿下,這人應當是金吾衛的暗探,他方才在那位姑娘的門前鬼鬼祟祟地徘徊,被屬下撞了個正着。”話落,侍衛扯掉塞住衙役嘴巴的麻布,讓他自行認罪。

蕭渡對此倒也不覺意外。

瑞王向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手下的僚屬也和他不相上下。

白日裡他們搜遍了整個慈恩寺也一無所獲,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這夜裡再來暗查一番,倒也符合他們的作風。

蕭渡方才沐浴過,墨發半束,身上也隻穿着月白的中衣,此時他分明是姿态疏懶地坐在幾榻上,可還是給人一種凜然不可犯的清貴和出塵。

那個四肢不能動彈的衙役倒在地上,怒目瞪着他,不禁冷笑道:“衆人都贊鄞王殿下光風霁月,素來有‘積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清風姿骨,可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原來不染塵俗的鄞王殿下,竟然是一個見色起意的僞君子,在自己的院裡包藏兇犯!”

他一來便是劈頭蓋臉的質問和指責,尉淩聽着不由得眉頭緊蹙,當即還口道:“你不知内情,便休要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我們殿下高山仰止,豈是容你随意指摘的?”

那個官兵自是不服,反駁道:“事實都擺在面前,還有什麼可說的?不然鄞王殿下又該如何解釋,為何我們官府正在追捕的兇犯,會藏在您的院内?”

尉淩受不得他的這般诘難,他正欲說些什麼,怎知一旁的蕭渡竟是先開了口:“你又如何能确定,本王院内的那人是窮兇極惡的兇犯?”

衙役冷哼道:“她殺害了自己的生父,畏罪潛逃,人證物證俱在,又怎麼不是窮兇極惡的兇犯?”

蕭渡慢條斯理地撥了下手上的扳指,反問道:“是嗎?那便勞煩金吾衛拿出證據,再來和本王要人。”

說罷,他略是側首,面向尉淩,“尉淩,放人。”

衙役沒料到他會是這麼個反應,一時間竟有些愣怔。

待到身上的繩索盡數掉落,他都走到門口了,還是有些回不過神。

尉淩顯然也有些迷茫,他沒想到自家殿下會這麼輕而易舉地将他放走。

蕭渡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沉聲道:“他未曾進屋,便能确認屋内的是他們正在追捕之人,隻能說明他今夜前來并非獨自一人。”

應該是有人在他來之前,便提早過來踩了點,确認了沈玉蓁就在那間廂房内。

至于他們為何沒有直接帶走沈玉蓁……

蕭渡停住手上撥動念珠的動作,吩咐道:“如今西廂那邊應該已經無人看管。尉淩,你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如何。”

這應該,是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這個被侍衛帶過來的衙役,不過是金吾衛為了調離院内夜巡的侍衛,故意向他們露出的破綻。

尉淩行事雖然有些莽撞,但他卻非心粗之人,經蕭渡這樣一提醒,他立時緩過神來,招手示意旁邊的侍衛,随他一道去往西廂查探。

果不其然,當他們趕到西廂的時候,沈玉蓁已經不見了蹤迹。

尉淩四下環顧,掃視着空蕩蕩的房間。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榻上,那塊遺落在散亂錦被間的玉佩。

尉淩眉頭微蹙,總覺得這塊玉佩似曾相識。

于是他走進床榻,撿起了那枚玉佩。

在觸及玉佩上面雕琢的紋路時,他不由得心跳一滞,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是……

曾經五殿下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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