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為瑞王接風洗塵的宴會,也不得不臨時取消。
已經到場的賓客,隻能在混亂中打道回府。
玉蓁待在空寂無人的偏殿中,安靜地聽着外頭的動靜。
她以為,賓客退場以後,外面會慢慢地歸于平靜。
怎知不久以後,反倒是一陣喧嚣透過窗牖,傳至她耳畔——
“京兆府辦案,閑雜人等散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玉蓁整個人怔住。
她緩步走到窗前,透過窗牖的縫隙,正好看見庭院中,一衆身着皂衣的衙役秩序井然地邁進,将整個庭院圍住。
而原先準備離府的賓客,也不得不留下,接受官府的盤問。
玉蓁直覺京兆府是為她的這次刺殺而來,因此她立于窗前,靜靜地看着外頭的動向。
但瑞王府的侍衛對于他們的突然到來,顯然是心有不滿。
此時,瑞王的親信也再顧不得瑞王的傷勢,連忙出門和京兆府的人對峙。
“今日王府設宴為瑞王殿下接風洗塵,不知京兆府前來所為何事?”
京兆府這邊帶頭主事的是少尹楊雲煥,聞言,他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本官接到報案,道是瑞王府有人行刺,意圖謀害瑞王。這種窮兇極惡的事情發生在天子腳下,京兆府又豈會置之不理?是以,本官也是為了瑞王殿下和整個長安城的安危,秉公辦理,捉拿兇犯。”
他的話有理有據,一時間,瑞王府的侍衛竟也有些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但他們前腳才将玉蓁從京兆府那邊接回,如今他們明顯又是沖着玉蓁而來。
瑞王府的侍衛又還有什麼不懂的?
其中瑞王的親信回絕道:“這是瑞王府的私事,還用不着你們京兆府出手。”
他話音甫落,暖閣便有侍女端着一盆的血水疾步走出,将其傾倒在外頭的溝渠中。
看着渠中緩慢流淌的血水,楊雲煥不禁挑了下眉頭,又是冷笑着問道:“莫非瑞王遇刺的事情還能是假的不成?”
親信登時怔住,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
楊雲煥便趁着他愣神的空隙,擡手吩咐道:“搜。”
幾乎是在他音落的瞬間,緊随他而來的衙役便有條不紊地四散開來,在府中各處搜查。
親信縱是心有不滿,但也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些衙役在庭院肆行。
不多時,京兆府的衙役便發現了隔壁偏殿的玉蓁。
她尚未來得及更衣,因此身上的大氅還沾有瑞王的血迹。
瑞王的親信解釋道:“這是瑞王的侍妾,瑞王遇刺時,她也在。”
說着,他冷眼看向玉蓁,目光含着威脅。
然而玉蓁似乎毫無察覺。
她坐在圈椅上,垂目看一眼手上的斑駁血迹,随即睫羽輕擡,凝眸望向楊雲煥,輕聲承認道:“刺殺瑞王的,就是我。”
天光擦過窗際,翻進窗牖,在她娟好靜秀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像通透清潤的冷玉,一碰即碎,渾不似真人。
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她會是謀害瑞王的刺客。
但楊雲煥此行的任務就是為了抓捕她歸案,是以他收起心裡的憐惜和驚詫,當機立決地吩咐道:“帶走。”
親信本還想阻攔,可楊雲煥給出的理由實難反駁:“近日有不少細作潛入長安,刺探京中密報,甚至有位朝廷重臣險些受害。如今,又是瑞王殿下遇刺,難道你是想妨礙公務,縱容這幕後之人逍遙法外嗎?”
現在的玉蓁已經因為先前瑞王設計的假死,失去了她原有的身份。
如今她就是個來曆不明的生人,又如何能證實她的出身清白?
而瑞王尚在昏迷中,親信也沒有足夠的底氣威懾面前的京兆府衆人。
最後,他隻能無能為力地看着楊雲煥帶走玉蓁,心有不甘地緊握了雙拳。
……
命運總是難以捉摸。
玉蓁也沒有想到,兜兜轉轉之間,她竟又回到了京兆府這邊。
楊雲煥并未将她當做普通的罪犯那般,以枷鎖鐐铐禁锢,押送回府衙。
而是掩人耳目似的讓她戴上帷帽,乘車離開此地。
玉蓁沒太懂他的意思,她揣着滿心的疑惑,提裙登上馬車。
就在她進到車廂的時候,她也不期然地和車内的青年相見。
今日的他不複慈恩寺的樸素打扮,他坐在車内,月白襕袍,玉冠垂纓,卻仍是神清骨秀、不染纖塵。
玉蓁訝異于他的出現。
她怔然凝望着他,許久都未能回過神來。
狹小的車廂似乎在這片刻的靜默中變得逼仄。
玉蓁屏息凝神,終是嘴唇翕動,喚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