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看清晏秋池的動作,隻見下一瞬,一柄泛着寒光的長劍就橫在了朱炜的頸間,衆人驚呼之下,竟一時無人敢上前勸阻。
“王爺,您、您這是做什麼?”
中書侍郎姜延啟上來打圓場:“王爺,此事複雜,朱大人今日一早已經同陛下回禀過,此處是靈堂,不如您先把劍放下,移步聽朱大人慢慢講。”
晏秋池沉默着沒說話,匆匆趕來的沈尚書和褚夫人還沒弄明白狀況,倒是沈時章見此臉色一變,高聲冷喝道:“什麼人?竟敢在我姐姐的靈前鬧事,給姑奶奶把劍放下!”
沈尚書回頭低聲斥道:“胡說些什麼,這是盛平王,還不請罪?”
沈時章橫行慣了,不為所動:“我管他什麼盛王衰王,在别人靈前動刀兵,是成心想擾她的安息嗎?”
聽得這句話,晏秋池皺了皺眉,終于将劍從朱炜脖子間移開,反手一挽,收回了鞘。
他取過香認真對着牌位拜了三拜,心中默默道:抱歉阿歸,是我失信了,沒能保護好你。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找出兇手,為你報仇雪恨。
上完了香,他也未再與衆人多言,自行大步離開。
留下一堂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盛平王這是鬧的哪一出,紛紛去看沈尚書。沈尚書也一頭霧水,盛平王常年在永州封地,上一次回京還是三年前,按理說不該識得于歸啊。
剛出尚書府,晏秋池就遇上了一個意想不到之人。
他停住腳步,看着面前顯然是正在等他的老友:“你怎麼會在這兒?”
一身道袍的節華輕揚手中拂塵,笑道:“好久不見,王爺别來無恙否?”
二人并肩而行,因着相貌都格外出衆,引得路人紛紛回頭,節華笑眯眯的,似乎很是受用,晏秋池則面無表情——他實在高興不起來。
“你不是向來隻愛往那山林溪谷裡鑽嗎,怎又來了洛陽?”
節華慢悠悠的道:“繁華深處見人間,山林溪谷裡有自然天谛,洛陽城裡有百态人生,總要都見識見識。倒是你,不好好在永州待着,突然回洛陽,是為天子大婚一事?”
晏秋池語氣黯然:“是也不是,天子大婚的對象,便是方才那座尚書府的小姐,她——已經香消玉殒了。”
節華瞥了他一眼,道:“緣滅緣起皆是定數,一緣滅而另一緣起,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王爺與她都是有福之人。”
晏秋池沒心思細想他話中機鋒,他本不欲回京,眼看婚期将近卻還是快馬加鞭趕回洛陽,誰知在途中卻聽聞沈家小姐亡故的消息。
這樁婚事,是他一手促成,他那時隻想着與其任由褚夫人給她随意定門婚事,不如将這女子至尊之位捧給她。
世間女子,有幾個不想做皇後呢。
可他忘了,中宮之位何等貴重,其中牽涉甚廣,無論是後宮還是朝堂,多的是人盯着,她無可依仗,如何能順利坐上去。
他機關算盡,卻誤了卿卿性命——
這讓他如何不痛?
如今離她出事那日已過去了五天,可知道的線索實在太少,他該先去見見皇兄,求一道旨意親自追查,大理寺那些廢物,他一個都信不過。
“比起追查沈小姐的死因,我想你更願意做另一件事。”
“什麼?”
“如何令她複生。”
晏秋池銳利的目光陡然射向節華,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昔年他們二人初識時,便是在永州郊外一處村莊,村裡發生了怪事,永州太守按例報到他這兒來,府上幕僚也隻當個新鮮事說與他聽。他閑來無事,倒真勾起了幾分興趣,便獨自出城前往探查,意外結識了在此暫住的節華。
節華此人身上有太多古怪之處,身份來曆甚至年紀都神神秘秘,不過晏秋池交慣了三教九流的朋友,不以為意,反而邀他到府上遊玩。
村裡的怪事很快查明不過是有人裝神弄鬼,他弄明白後隻覺無趣,世上哪來的起死回生之術,果然都是假的,節華卻道:“此地怪事為假,可起死回生之術為真。”
他那時聽完不過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此後節華每每路過永州,都會來他府上住些時日,數年下來,他也知道節華此人身懷異術。
可如今再提及此——
“王爺命格特殊,身負奇遇,這等事,應當不算驚奇吧?”節華語帶戲谑,分明是在暗指些什麼。
“看來你知道得不少,從前倒是本王眼拙了,還請先生賜教。”晏秋池微微眯眼,片刻後臉上現出個溫潤的笑來,拱手說道。
節華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須,點點頭,一副高人做派:“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