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方才都跟她說什麼呢?”
本在和身旁仆婦小聲嘀咕着什麼的汝陽郡主聞聲轉頭,挑着眉道:“青青呢?”
“不知道,大概更衣去了吧。”
汝陽郡主聞言,臉色頓變,仗着無人瞧見,在桌底下狠狠掐了自家兒子一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呀你,你就可勁給我惹事罷,你二房那幾個堂弟,孩子都咿呀學語了,再看看你,連個着落都沒有,好不容易有個認識的姑娘,我方才可是替你問了,人家壓根瞧不上你。”
谯鑒:“什麼叫瞧不上我?您肯定話說得太委婉了,青青壓根沒聽懂!”
汝陽郡主旋即冷笑着複述了一遍,果然,下一刻谯鑒的臉便漲得通紅。
“您說的這叫什麼話?好端端的誰讓您跟她說這個了?”
“怎麼,你還惱羞成怒上了?”
谯鑒轉開臉,哼了一聲:“洛陽城中喜歡我的姑娘多了去了,哪兒輪得上她?不是我說,娘你什麼眼光?有這麼急着娶媳婦麼?!”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領一個回來我瞧瞧啊,隻要是良家女子,今日你說得出來人,明日我就找媒人去給你提親,什麼家世相貌都絕無二話。”
谯鑒:“行啊,但我不喜歡洛陽的姑娘,我要去其他地方找,隻要您點頭放我出城,不出半年,我指定給您帶個姑娘回來。”
汝陽郡主氣得顧不上儀容,抄起桌上的空碟子就要往他頭上砸。
谯鑒旋身而起,避開一擊,連半點點心碎屑都沒沾上。
随即撣了撣衣袖,彎腰拱手一禮:“您老人家自個兒坐着吧,我去林子裡給您獵隻狼回來做衣裳。”
眼看他話音未落人影就走遠了,汝陽郡主又氣又笑,低聲罵了一句“不成器的東西”。
就他還獵狼呢,能打隻兔子回來就不錯了。
于歸被領着往人群稀少處走,前面的丫鬟每走幾步就要回過頭來看一眼,确認她是否跟上。
眼看着路越走越窄,竟有往密林深處去的意思,于歸忽然停下腳步,一把拉住那丫鬟的手腕。
丫鬟吃痛回頭,惶然道:“姑娘這是做什麼?”
“你說你家小姐有難,請我相助,可我與你家小姐素不相識,場中貴女甚多,為何偏偏找上我?”
于歸先前正是認出這丫鬟,這才會離席前來。
這是李辜雲的貼身侍女。
可方一離席,她就反應過來不對,若她還是沈于歸,李辜雲真求到她頭上還勉強說得過去,可她現在就是個孤女,就算李辜雲當真有難,也不該來找她。
當真跟來,是想看看李辜雲到底想幹什麼。
不過再往前說不定有什麼陷阱在等着,她自然不會毫無準備踩進去。
畢竟她惜命得很。
眼前這個丫鬟必定知道些什麼!
小丫鬟支支吾吾,幾乎要哭出來。
但看于歸一副若不說清絕不再走的模樣,她隻好委委屈屈道:“我家小姐非要入林狩獵,誰知在林中不甚驚了一匹馬,為了自保小姐才出手的,那馬是盛平王的愛駒,如今傷了蹄子……”
她遲疑着看了眼于歸的神色,沒看出端倪,隻能繼續道:“小姐令奴婢請姑娘前來,就是想請姑娘代為說項,小姐她絕非有意!是那馬兒性子太烈,無故沖撞在前,她也差點兒受傷……”
于歸聽完沉默了片刻,不知該從何處問起。
好一個破綻百出的借口——
李辜雲真當她是傻子嗎?
且不說别的,晏秋池的愛駒怎麼會在林中,他本人都還在帝駕旁邊坐着呢。
何況這種事不去找自家長輩,不去找事主,找到她頭上算怎麼回事?
唯一可以斷定的是,能想出這種借口的人,腦子聰明不到哪兒去,也不至于當真能對她怎麼樣。
于歸實在好奇李辜雲到底為何要千方百計将她引來,于是放開了那小丫鬟,裝作真信了她的話,揚了揚下巴:“帶路吧。”
當然,她屬實是沒想到,李辜雲當真是個傻子——
小丫鬟說的話竟然有八成都是真的!
晏秋池的愛駒追潮倒在地上,一隻前蹄正冒着血,但它仍發狂似的揮動着另一隻完好的前蹄,還不停重重呼着氣,阻止李辜雲靠近。
這個場景,怎麼看也該先通知晏秋池吧?
豈料她剛說完,李辜雲便冷笑道:“王爺那邊我自然會去請罪,不過要稍遲上片刻。”
李辜雲一身騎裝,身量不高,纨绔氣勢卻十足。
“至于衛姑娘,你強行牽走王爺的馬,又因追潮不肯聽你指令而對它下手,令它傷重,與其擔心我,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罷。”
于歸:?
她一時失語,快被李辜雲氣笑:“這麼拙劣的計謀,你覺得晏秋池會信?”
“大膽!不過是個身份不明的孤女,也敢直呼王爺名諱?當真是個不懂禮數的粗鄙之人。”
李辜雲呵斥了一句,随後又莫名笑起來:“馬廄的仆從可是親眼所見,是你牽走了追潮,你假奉王爺之命,他們不得不從,至于我,我隻是意外瞧見你騎着追潮入林,放心不下才跟上來看看,不曾想竟撞見你虐殺追潮!”
她還想對追潮下手?!
于歸倒是毫不擔心自己,晏秋池必然不會相信李辜雲的話,可她不能讓李辜雲再傷害追潮了。
她環顧一圈,所幸李辜雲心懷不軌,帶的人并不多,不過三個小丫鬟。
還好,能應付!
但下一刻,遠處卻忽然響起刀劍之聲。
她下意識去看李辜雲,對方卻也是一臉震驚,不似作假。
那這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