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牆,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些。
“你的傷,好些了嗎?”
荀奕始終與她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淩琰的視線從他的臉上轉到他的腿上,那日骨折之後他怕是沒有好好休養又跪了那麼久,現在看來,是落下了腿疾。
荀奕微微轉過身,不願讓她看自己。
“去書房吧。”
他坐在太師椅裡,持起茶壺,手腕微壓,茶水細流如絲,為她斟茶。
輕輕捧起茶碗,茶香四溢。
如今的荀奕全然世家公子的模樣,淩琰倒是覺得比在宮中時生動許多,隻是那股時刻講究禮法的較真勁絲毫沒有變化。
“淩師......”
“叫我淩琰就行,我和你一樣,辭職了。”
荀奕垂眸,幹咳了幾聲,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準備才吐出兩個字。
“淩琰,你将來,準備做什麼?”
淩琰飲了口茶,不緊不慢道:“我準備開個私塾,還是和原來一樣,教些小朋友。畢竟除了這個,我的生存技能幾乎為零。”
荀奕似是贊成,他點點頭,又為她斟滿。
“你呢?”
淩琰其實心中有愧,如果不是自己,荀奕現在還在太傅院。
他轉頭望向窗外,平靜道:“父親給我在太仆寺尋了個閑職。”
二人沉默,淩琰明白,他的抱負,遠不止于此。
二人一同赴宴,即将步入花廳的時候,荀奕叫住了她。
“之前冒犯你了,抱歉。”
他雙手疊抱胸前拱手作揖。
淩琰行了個女禮,朝她一笑。
“其實真要講究起來,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荀府的宴會從上至下都堪稱完美,觥籌交錯之間,淩琰也認識了許多人,其中就包括蔡施。
經過荀奕的介紹,她的雙眼都逐漸亮了起來,忙檢查自己的衣着打扮是否有哪裡不妥。
蔡施比她想象的年輕多了,看上去和荀奕差不多大的年紀,二人甚是投緣,就《育幼論》聊得熱火朝天。
“我拜讀過您的著作,實在是受益匪淺。”
淩琰由衷感歎,頗有種見到偶像的不真實感。
“那是在下的榮幸。”
三人邊走邊聊,大多數時候都是淩琰與蔡施在讨論,荀奕并不多發表自己的觀點。
與他截然不同,蔡施開朗健談,永遠不會讓話題冷場。
“之前久仰淩師大名。”
淩琰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道:“我才是,之前一直拜讀先生的著作,想不到今日就碰見了。”
蔡施知道她準備在京城中開一間專門服務于幼童的私塾時大為贊同。
“當朝教育之中,難免有些忽視幼童的心理成長變化,淩師如果能在這上面有所作為,于大梁而言,可謂是大功一件。”
随後,又給了許多建議。
分别之時,二人意猶未盡。
荀奕道:“如此也是緣分,蔡兄下次請再來荀府小叙。”
“一定,一定。”
回到書房,淩琰趕快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筆記本,認認真真記錄蔡施給的意見。
荀奕坐在一旁看她寫字,終于是忍不住。
“練了那麼久的字,為何還是像狗爬的。”
淩琰直起腰白了他一眼,理直氣壯道:“如果短短幾個月就能練好字,那些書法大家豈不是都要哭死。”
說罷,繼續埋頭記錄。
荀奕想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可眼神一直控制不住地往筆記上面撇。
實在是太難受了。
到最後,他終于忍不住,提出讓淩琰口述,自己謄寫。
淩琰提起自己的筆記,轉來轉去看了好幾遍,疑惑道:“我覺得還行啊,也不是很醜吧。”
她想起荀奕幹淨整潔的教案,讪讪一笑。
“是有點兒啊。”
書房内點了許多蠟燭,光線充足。
窗外蟬鳴陣陣,室内擺了許多冰,并不覺暑熱,偶有微風經過,帶來一絲涼意。
荀奕聽着她的口述,一筆一劃認真記錄,淩琰探頭偷看。
他的字迹蒼勁有力又不失隽秀,行裡行間頗有大家風範。
淩琰由衷感歎:“荀奕,你的字賣嗎?”
“???”
“一定能賣許多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