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刷,還時而伴随陣陣雷聲。
徐君寒坐在書桌前,看着筆記本電腦裡的論文,指尖的滑輪不斷翻來覆去,眼前的内容卻絲毫不過腦。
不論是午餐還是晚餐,比他們提前吃完的高秋顔,在離開餐廳之前,都對高季航做出了摸頭的動作,甚至十分少見地對小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從前的高秋顔,從未見過她表露過這樣的臉色。
徐君寒緊鎖的眉頭缺了把開竅的鑰匙,盯着眼前事物的雙眼,被屏幕前的光亮照映得愈發朦胧。
雖然小時候的她,會對他十分依賴地粘着他,可錯過了她成長的那些年,長大後的她,似乎總在有意無意地在躲着他。
或許正如母親說的那樣,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他也應該跟逐漸長大的她有所距離。
況且,将來的高秋顔,也會與别人結婚生子,擁有新的家庭。
他不可能真的能永遠陪在她身邊,更不再有資格幫她掃除一切麻煩。
而他所保護的人,似乎最終也會變成其他人……
耳邊突然炸裂的雷聲,仿佛在告誡着他什麼。
直至雷聲停息,他收了心思,仔細翻看着學長留下的論文和資料。
隔壁的羅清野卻沒心情繼續做作業。
她怒氣沖沖地推開徐君寒的房門,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快步走到他面前,手裡拿着黑屏的手機,正想與他理論——為什麼要沒經過她同意,就擅自删除高秋顔手機裡的聯系人。
若不是牠的提示告訴她,徐君寒知道高秋顔的手機密碼,還有檢查高秋顔手機的習慣。
她都不知道那幾百個陌生人就這麼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地被清除殆盡。
她都還沒來得及确定,手機裡的那些聯系人中,那個兇手有沒有提前隐藏在其中。
現在所有證據都被清空,她無處可查。
這要怎麼快點回到空白之境去,她可不想一直假扮高秋顔。
徐君寒錯愕地看着抿着嘴欲言又止的女孩,眼神中閃爍的感情不明意味,眼角的淚水卻先流淌而出。
羅清野抓着手機,根本沒察覺現在的她在掉眼淚。
她隻覺得視線突然變得模糊,怒目瞪着眼前朦胧不清的那人,她啞然。
“怎麼了?”徐君寒放下手裡的鼠标,滿臉擔憂地起身,靠近她後,低頭看了一眼高秋顔手中緊握的手機,隐約猜到了什麼,但看見妹妹掉眼淚,他臉色有些慌張,“别哭别哭,唉呀,有啥事兒你跟哥說,你先别哭。”
羅清野擡手用胳膊上的袖子擦了擦淚水,擡頭看着咫尺之間的人,瞥見那人擡起的手又收了回去,她見狀後退幾步,嗚咽了會兒,哽咽道:“你怎麼可以,沒經過我同意删了我手機裡的人……”
眼前的人一愣。
徐君寒被反問得無言以對。
他忽然想到,删除的有一些人跟高秋顔聊的話題并沒有哪裡不妥,隻是很平和地互相回話,垂眸片刻後,他歉疚地問:“抱歉,哥以後問過你再删。裡邊……是有你認識的人嗎?”
羅清野如鲠在喉,她沒有回答,隻是反駁:“沒有你也不該亂動我的手機。”
此話一出,徐君寒啞口無言。
他垂下雙眸,眉目哀傷,沉思片刻,歉意地對她道:“對不起,我以後都不會再動你的手機。
“隻是,你以後交朋友,擦亮眼睛,别再加一些奇怪的人,他們說的話你也别去學……有些事你還不懂,怕你學壞了,我才拉黑他們的。”
羅清野知道對方是好意,可沒了這些證據,她就不能替高秋顔申冤,就沒辦法早點脫離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無語凝噎了會兒,她郁郁寡歡地背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出門之前,她冷漠地對他冷言:“我不是那種蠢到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回到高秋顔的房間,羅清野頹廢地坐在床邊,用紙巾拭去淚水,擦了擦臉,丢了垃圾,瞥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看着也該去洗漱好,準備睡覺了。
剩下的這些天,羅清野一直在不分晝夜地完成作業。
由于跟徐君寒的氛圍有些尴尬,她一直沒怎麼跟他說過話。
直到假期過去的第五天,還剩一天半的時間足夠她休息,卻被黃飛燕強制安排與徐君寒出門遊玩。
内心的抗拒卻被牠的提示警告不可表露。
她也隻能僵着身子,在黃飛燕的推搡下,情非得已地跟着徐君寒出了家門。
而她趕他們出門的理由是:兩兄妹難得聚在一起,出去逛一逛,順便彼此熟絡一下感情。
2017年10月5日,下午三點十二分,原本地點應該在高秋顔的家裡,如今卻突然出現在遊樂場的門口。
羅清野借着這具身體,冷若冰霜的臉上,寫滿了局促。
“走吧,買票進去。”負責開車的徐君寒像是沒事人一樣,也對那天發生的事毫不多問,泰然自若地與她交談。
看着人來人往的遊樂場門口,偌大的氣球人偶正笑臉盈盈向她招手,她猶豫了下,輕輕點了點頭。
既然來都來了,這種大型遊樂場她也從沒見過沒玩過。
羅清野跟在徐君寒身後,用手背遮了遮頭頂不見太陽的日光,不知所措地低着頭跟緊腳步。
她現在身上穿着的,還是黃飛燕上次幫高秋顔搭配的那套毛衣高領配牛仔褲,肩上的方巾也照舊不誤。
右肩側邊還背着個白色的挎包,帆布做的,容量較大,能裝下不少東西,隻不過是學生才會背的普通布包。
而眼前那位哥的,正是同一天晚上的那套衣服。
看着現在的自己跟他穿着的行頭,橫豎怎麼看都像是情侶裝。
羅清野一個激靈,肩膀哆嗦了下,嫌厭地和徐君寒拉開了距離。
已經放緩了腳步的徐君寒,察覺到身旁貌似少了個人,回過頭在穿梭湧動的人群中,擡起頭尋找着女孩的身影。
在不遠處,就看到她被陌生男人攬着肩膀,見那人笑容猥瑣,徐君寒撥開人群,快步沖上前去,一把拽過背對着他的女孩,惡狠狠地瞪了那個男人一眼。
“秋顔,你沒事吧?”他輕聲安撫道,摟着她的肩膀更是一緊。
身旁的人擡頭看了眼貿然出現、抓着她胳膊的陌生男人,倒吸了口氣,捂着嘴小聲驚呼:“卧槽,帥哥。”
見對面錯愕的表情,嘴裡罵罵咧咧着“你誰啊?!”,身前的人又音色尖細,他連忙轉過頭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認錯了人。
眼前這人,隻不過是跟高秋顔穿了相似衣服的陌生女孩。
“抱歉,我認錯人了。”徐君寒歉意地跟雙方鞠了鞠躬,道了歉後,撒開腿慌忙離開。
身後的那對小情侶,卻因為他的突然出現,竟不分青紅皂白地起了争執。
“他誰啊!怎麼随随便便就拉着你?”
“我哪知道啊,剛才人都懵的。”
“你别說謊啊,怕不會是你在哪找的小白臉吧!”
“神經病,你沒聽到他剛才喊我什麼!你因為他有必要生氣嗎!”
“……”
奔跑得大汗淋漓的徐君寒,再次回到遊樂場門口,彷徨地望着人群在原地打轉。
他就像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的一隻無頭蒼蠅,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女孩的身影。
他邊走邊巡視着周圍,有幾次後退還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小孩兒或是其他路人。
在路人異樣的目光中踟蹰了一分鐘,不等他反應,竟有一隻手從人群中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極其之大,就這麼突然地被人拉着手往遊樂場裡邊走。
看着赫然撐着一把黑傘出現在眼前的女孩,頭頂的太陽十分微弱,也依然面不改色地突兀在人群中,他不禁咧起嘴角:“你剛才去哪了?”
“去門口買傘。”羅清野淡漠道。
要不是剛才在後邊看到徐君寒十分着急的模樣,她還真想就這樣躲着他,孑然一身去遊樂場暢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