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沈卿塵的轎子落到了一處荒蕪人煙的地方,周遭的氣氛陰森的可怕,方圓百裡之内竟然沒有一株活着的植物,遺體殘骸随時可見,偶爾有凡人餓殍或是沒什麼修煉的精怪躲在那遺骸之後,正瞪着骨碌碌的眼眸,看着停在這中央的轎子。
沈卿塵一手掀開轎子的門簾,他從轎子上走了出來,平淡地環視了一圈周遭的場景,這裡他好像前世曾經來過,不過沈卿塵記不清楚了,前世隻顧着屠了整個魔宮,哪裡管一處地方是什麼樣的光景。
沈卿塵還未來得及細細打量周遭,隻聽見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小娘子既然來了,那就順着這條血路走進來吧。”
沈卿塵這才低頭看去,荒草覆蓋的路上有一條血迹彌漫的小路,像是屍體被人拖拽之後形成的扭曲的殘敗的小路。
沈卿塵深吸一口氣,順着血路一步步走上前去,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個绛紫色調的宮殿,這個宮殿外觀看起來雕梁畫棟很是富麗堂皇,隻是顔色怪異,一看就不像是正經的修道之地,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沈卿塵也不由得蹙了蹙眉。
“吱呀——”一聲,眼前的宮殿大門打開,裡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沈卿塵正在猶豫之時,隻見那黑暗中緩緩有什麼東西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沈卿塵握緊手中畫好的符咒,直到那東西完全暴露在眼前,他才安了心,隻見那是一個石質的雕塑,雕刻的是誰沈卿塵沒有辨認出來,隻是它的手上捧着一盞燭燈。
似乎總在猶豫之時,那道渾厚的聲音就會想起:“拿着它,走進來。”
“......”沈卿塵長舒了一口氣,他本來是沒有什麼耐心的,以沈卿塵的實力,其實反手覆了整個怪異的宮殿都是綽綽有餘,可是沈卿塵的眼前一閃而過雲檀明媚的笑顔,他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如今飛仙門說到底還不是魔宮,直接屠門說不過去。
沈卿塵拿起那盞燭燈向黑暗之中走了進去,燭燈搖曳,沈卿塵也沒有護着,好在不會熄滅,堪堪可以看清眼前的路,前方似乎是有風的樣子,沈卿塵走上前通過一處極其狹小的甬道,才見眼前光亮。
隻見眼前一副明顯的酒池肉林做派,隻是少了些許歡聲笑語的調笑,許多意味深長的建築此刻空無一人,沈卿塵覺得有些髒眼,幸好沒有讓雲檀前來被教壞。
而浴池的中央,一個五大三粗、皮膚黝黑的男人正在那浴池裡面靜靜地泡着澡,他眼睛都沒有擡一下,似乎是察覺到了沈卿塵的到來,隻是平淡地說了一句:“識相點,自己過來侍奉。”
沈卿塵四顧一番好像隻有自己,他緩緩走進那個男人,那人留着髒辮,背對着沈卿塵,沈卿塵眼神一冷,旋即從袖中掏出一個匕首對上了男人的脖頸,手中的燭燈傾倒,蠟油滴在了男人的身上,那人頓時猛地睜開雙眸,一雙漆黑的沒有眼白的眸子分外的吓人,下一秒,一雙手立刻抓住了沈卿塵的手腕,他輕而易舉就将沈卿塵從頭頂甩過,活生生拉進到了浴池之中......
雲檀收拾好行囊,從靈溪鎮啟程,聽着暮雪的話一路向西而行,雲檀的嘴唇已經有些幹裂,沿途的路上她顧不上休息,更來不及喝一口水,累了就躺在沿途的樹上對付一晚上。
這一晚,雲檀正窩在樹枝上,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雲檀很警惕地睜開了眼睛,她看向不遠處竟然有些許亮光,雲檀立刻擡頭看向天空,卻見一輪滿月,少女心道一聲:“不好,今日,就是七月半。”
雲檀的睡意頓時被澆灑了一半,她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追尋着眼前出現的星星點點的亮光,她一隻手抓着胸前的衣襟,一隻手緊緊握着自己的佩劍,匆匆忙忙趕到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卻讓雲檀傻了眼。
雲檀站在中央,迎面而來的是一對擡着轎子送親的儀仗隊,鑼鼓喧天,呆滞麻木的送親隊伍穿着有些褴褛的喜服,手上舉着紅木用鎏金的字體寫着“迎親”的排仗,他們一步一頓一步一頓,正對着雲檀前來。
雲檀後撤幾步,轉身之時,隻見身後是一對端着棺材的哭喪大隊,哭泣聲不絕入耳,披麻戴孝的衆人麻木地做着擦拭眼淚和撒着紙錢的動作,手上是黑木用慘白的筆迹寫着“出殡”的排仗,他們像幽靈一樣緩緩飄了過來,也對着雲檀的方向。
雲檀站在原地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種情景換做前世也是從未見過,白事和紅事就這樣面對對撞在了一起,而雲檀是被夾在中間的那個人,雲檀逃竄不得,恍惚之間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渺小,兩隊的人開始逐漸被拉長拉高,叫嚣着就向雲檀靠近。
雲檀左右環顧一番,兩隊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雲檀幹脆蒙住雙眼不再去理會,隻當是幻象,頓時鑼鼓聲和哭喪聲混合在一起,嘈雜入耳,雲檀不得不捂住自己的雙耳,喧嚣之後,一切歸于安靜,雲檀還活着,她這才睜開了眼眸。
這一下,眼前的荒山野嶺頓時變了一副景象,隻見到處張燈結彩,沿街擺起了小攤小販,正在吆喝着叫喚着,連同平地瞬間築起了瓊樓玉宇好不繁華,眼前的場景頓時讓雲檀看出了神,這裡就是傳聞中隻在七月半鬼節之時才會出現的鬼市嗎?
雲檀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被沿街跑過的不知名的東西碰撞了一下,雲檀穩住身形,以前隻在書籍上讀到過鬼市,沒想到竟然真真切切的存在,甚至還讓自己遇上了。
雲檀大着膽子打量着周圍,鬼市之上,除了修煉成人形的魔物之外,還有尋常妖鬼,反倒是雲檀這個修仙之人在一衆妖魔鬼怪之中顯得尤為突兀。
雲檀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鬼市沒有見到修士,想來修士在鬼市必然是不受歡迎之人,也對,仙魔自古勢不兩立,魔物開創的市集又怎麼會歡迎他們這種外來的修士。
雲檀順着人潮路過曲折的木橋,最後停在了一幢最是高大威武的宮阙面前,宮阙上的牌匾大大地寫着兩個字“賭坊”。雲檀皺了皺眉,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就好像是莫名其妙之間被人潮席卷而來。
雲檀轉身要走,忽然身後有聲音響起:“今日鬼市之主坐鎮賭坊,所有人皆可以進入賭坊!”
雲檀聞言一陣,她轉過身審視着眼前雕梁畫棟的宮阙,她要找的鬼市之主就在這個賭坊裡面,雲檀咬咬牙,邁步踏進了賭坊之中,隻見這賭坊之内更是暗藏乾坤,裝潢富麗堂皇,調笑的、醉酒的、人形變樣的魔物在眼前橫沖直撞。
少女迷茫地走進賭坊的中央,看着高階之上、珠簾之後似乎有着一個身影,那個身影正翹着二郎腿,帶着似有似無的輕笑聲看着眼前胡鬧的場景,雲檀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人就是鬼市之主。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賭坊之中的熱鬧似乎并沒有人在意高階之上的鬼市之主,雲檀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上台階,她沒有注意到,就當她的腳踏上階梯的第一步時,賭坊内所有人猶如被定格了一般,目光全部向雲檀看了過來,有的甚至驚訝的掉了嘴中的麻将牌。
隻見雲檀一步一步走上高階,珠簾之後的男人傳來一聲輕笑,似乎并不意外雲檀的舉動,甚至帶着欲望希望雲檀可以離自己更近一步。
雲檀來到珠簾之前,她深吸一口氣,與此同時,賭坊之内所有人也擯棄凝視,直到雲檀伸出纖纖素手一把掀開了珠簾,賭坊之内頓時炸了鍋:“有人要和鬼市之主開賭!有人挑釁鬼市之主了!”
雲檀一驚,正要縮回手的時候,珠簾之後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了身,他那雙有力的大手一把就抓住了雲檀想要退縮的手腕,雲檀一驚,她看見隐匿在黑暗之中逐漸出現在光亮之中那鬼市之主的臉。
明澈。
雲檀不由得嘴角一抽,呵,她這是被明澈還有這幫鬼市的魔物硬生生擺了一道。
明澈沒有帶面具,一身黑衣,從黑暗中站在賭坊的光亮之中,頓時顯得格外耀眼,雲檀從來沒有否認過的就是明澈确實有着一副極其誘人的皮囊,但是此刻的雲檀氣不打一處來,早知如此,她就不敢聽信那個什麼暮雪的話語。
明澈似笑非笑地看着雲檀,他似乎也不生氣,也不介意雲檀知道自己的身份,手上的力氣絲毫不減,他俯身湊近雲檀,在雲檀的耳邊背離着賭坊内的喧嚣問道:“怎麼樣,意外嗎?”
雲檀嗤笑一聲,此刻的雲檀隻覺得自己的命苦,她瞪着明澈,另一隻手緊緊攥着手中的念雪劍,雲檀戒備地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明澈嘴角帶笑似乎心情不錯,他開口道:“你不是想要救沈卿塵嗎?和我賭一把,做個交易,赢了我幫你們,輸了......”
明澈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着雲檀:“輸了,我就永遠把你關在我的飛仙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