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白鬼吃飽了,要喊人把食盒收走。
宣止盈攔住她,撐着站起來。
白鬼愣了愣。
不怪她驚訝,沈濯竭盡全力下宣止盈傷痕滿布,如今紅腫化膿,按道理人該病的下不了床了。
宣止盈把喝水的碗碟包在衣擺中,朝牆上摔碎,撿出塊鋒利的在食盒下刻了點東西。
印子淺淺的,若不在光亮下細看,絕對看不出來。
她把碎片埋在稻草下,随後将食盒遞給白鬼:“可以了,喊獄卒來吧。”
白鬼有些好奇,但對上她勉強的笑容,終究沒問出口。
獄卒聞聲過來,接過食盒罵罵咧咧地走了。
馬夫等在獄外,賠笑半晌,又塞了銀子才拿到。
輾轉到綿玟手中快到未時,日頭還懸挂在天上,略略偏西。
桌子上都是金紙銀紙,細密的竹籃裡堆放了一隊紙元寶,綿玟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紙屑,讓屋内打下手的婢女們下去。
她拿到床邊仔細檢查食盒和盤碟,果然在底部看見了宣止盈留下的印迹。
——?
“坎卦?”
綿玟沉思片刻。
坎為水,是險卦。
她想說什麼?
求救?
綿玟困惑不已,坐下來,手指不自覺的輕磕桌子。
直到掃過窗台上那盞玉壺春瓶,她才頓悟,盯着那食盒氣笑了。
日落月升,鬥轉星移。
宣止盈打發白鬼走後,拿起湯藥,倒在了牆角。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空了的碗底,裝作暈倒的樣子躺在地上。
接下來,隻要等人發現就好。
她忍受着灼熱的肺息,于劇痛中強眠。
沒了唯一的傷藥,果然如她預想地那般病重了。
好似有人将她放在烈火中炙烤,皮被燒的裂開,露出裡面殘敗的骨頭。
趙寅領着人進來時,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驚愕失色。
“喂喂喂!!!”
他把牢門踹的嗦嗦大響,鎖鍊碰撞不聽,吵的要命,怕是睡得跟豬一樣都會被弄醒。
可地上的人一動不動。
“不會死了吧?”
趙寅喃喃自語。
那可不行,她是證人,公審時要出堂作證,她死不算什麼,現如今應常懷正等着抓刑部的馬腳,萬一因為她的死被翻案了,那可就是前功盡棄了。
趙寅喊來獄卒開門。
雖然被人擾了清夢,獄卒可不敢有任何不忿之色,老老實實地開了門。
“我來。”
一雙手擋在趙寅面前,他不敢多話,讪讪道:“您請。”
獄卒偷偷打量一眼說話的人,他穿着鬥篷,包的隻剩一雙眼露在外面,心中惴惴不安。
不會被發現了吧?
在好友與某位祭司争奪中獲得最終探視權的複明嘉蹲下去,把她臉上的發絲拿開。
單眼皮,劍眉,圓眼,小鼻子,薄唇……除了眉毛,沒一樣跟他記憶中的人對的上。
他伸手捏了捏對方的臉。
是真的。
她衣裳下血痕交織,已經紅腫發熱。
複明嘉放下衣袖,轉而探脈。
蠱師養蠱時不時就會中毒,作為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他也會些醫術。
趙寅和獄卒都不敢出聲,屏息等候結果。
片刻後,複明嘉轉身道:“外傷引起的高熱,不治的話見不着明早的太陽。”
趙寅急得跺腳,當即訓斥獄卒:“你們怎麼辦事的!?竟然弄成這樣了!”
獄卒不敢回嘴,讷讷稱是,心中暗罵一聲晦氣。
把名貴藥材挑出來轉賣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都隻是病的重一些,從沒出現過要死的啊!
但他也不敢多嘴,陪着小心:“小人立時就去找大夫。”
趙寅罵道:“趕緊的!她要死了你也不用再活了!”
“等等。”
複明嘉覺得對方脈搏有異,斟酌片刻,解下吧匕首,在她指尖劃過。
一點猩紅的血液慢慢凝出,他蘸了點舔了舔,眉頭皺起來。
“她中毒了。”
中毒!?
趙寅瞪大了眼睛,當即看向獄卒。
獄卒噗通一聲跪下,生怕說晚了就再也沒機會開口:“大人,小人可以發誓,此事絕對與我無關!!!要是我撒謊,天打雷劈,叫我不得好死!”
這番毒誓拉回了趙寅一份信任,他轉身哀求複明嘉。
“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又不是大夫。”
複明嘉确認過對方不是宣止盈了,那死活也與他無關。
他拍拍手,抖了抖身上沾到的稻葉。
“毒還有點厲害,送去醫館吧。”
他舌頭還有點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