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曲皺緊眉頭:“什麼問題?”
衣服是她親手監制,尺寸也是她親手量的,不可能有問題。
她肯定在挑刺。
宛曲盯着她,就等着她說完後反駁。
宣止盈解着腰帶,手指如蝶在絲帶中穿舞。
“我要紅色的。朱紅、豔紅、明橘、妃色……明亮活潑的。”
宛曲的眼睛微微瞪大,沒想到她挑剔的是顔色。
“衣飾也不夠華麗。白玉裡頭怎麼這麼多棉?絡子就隻是普通的棉線,不夾金絲的嗎?對了,我的衣衫和鞋都要夾金絲、銀絲繡進去。”
“繡工要繁複漂亮,用最好的繡娘,和最好的料子,你要是繡不出來,去外面的繡坊買。”
要求一條接着一條,皇宮裡的娘娘都比她好伺候。
宛曲怒道:“大小姐的衣服都是這些低調深沉的顔色!料子都是陛下賞賜下來的,是難得的貢緞!”
要不是應遙祝隻閑賦在家的那幾個月打了幾身衣裳,她才不願意給這個死女人用。
貢緞一尺千金,專供皇家,尋常人根本用不了。
“應家也隻有公子和小姐的衣裳會夾金絲、銀絲,每一件做出來都要一個月的時間。”
“還有那玉佩,又不是發簪,不對着光看根本看不出來優劣。”
她就差直接指着宣止盈的鼻子說她挑刺了。
宣止盈聽完,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既然應大将軍沒有合适的衣裳,拿公子的改我也可以的。”
她想了想:“有件白色的繡梨花暗紋的衣衫,它好像就繡了銀絲吧,那件不錯。”
旁邊捧着衣衫的小婢面面相觑,看她的眼神都寫着震驚!
宛曲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男女、授受不親。”
“欸——”
宣止盈拉長了聲音,湊到宛曲耳朵邊輕輕吹了口氣。
“就算要的是星星,公子也會給我摘的。”
應家原先有點底蘊,從曾祖開始沒落,到應常懷他爹這一輩,兄弟幾個不走運,大伯甚至到了去别過當細作的地步,說他們姐弟二人白手起家一點不為過。
家裡的婢女、仆從自然比不得延續幾代的家族中的下人見識多,氣度和修養也不能比。
嘴也就比其他的更碎……好吧,碎很多。
在宛曲的刻意縱容下,院子裡來了狐媚子這件事當夜傳遍了應府。
關于宣止盈的描述也越發離奇。
有的說她長相刻薄,心比天高,拿鼻孔看人。
有的說她醜陋不堪,心志癫狂,青天白日的做美夢。
還有說她挑三揀四,一個沒名沒分的客,拿着主人的架子,把宛曲姐姐欺負的掉眼淚了。
最後一句已經無法驗證,但此刻,宛曲跪在應常懷的書房裡,的确淚水漣漣,哭得梨花帶雨。
“奴婢說,公子是男子,衣裳什麼的是貼身之物,不便改給那位姑娘……她、她不聽,當即罵我賤人,讓我安分守己,不要妄想什麼……”
宛曲擡起頭,哭道:“奴婢跟她說,自己隻是替公子考慮,她便上前要打我,要不是有小筝她們幾個攔着,奴婢……奴婢就……”
她猛地跪伏在地,痛哭出聲:“求公子給奴婢做主啊!”
應常懷聽得心煩氣躁,看了尹征一眼。
尹征低着頭道:“她要換衣服,屬下先走了。”
“我是要說這個嗎?”
應常懷把書蓋上,看向宛曲。
她可憐兮兮地跪在地上,腰肢折成柔軟的柳條,耳珰垂下來,像是墜落在草原的一對紅玉。
他狠狠地擰着眉:“跪好!”
宛曲渾身一震,忙跪直了,期間擡眼偷瞄,第一次見到自家公子那麼生氣的樣子。
她有些後悔來告狀了。
“公、公子……”
應常懷冷道:“她要想打你,千萬個小筝都攔不住。”
宛曲縮着頭,還在狡辯:“奴婢說的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自己心裡清楚。”
宛曲不敢再吭聲,隻默默地掉眼淚。
應常懷目光如炬:“一件衣服罷了,她要換顔色就換顔色,我的不能給,外面沒有成衣嗎?應府明日就要被抄家了不成,買衣服的錢都拿不出來?”
宛曲說不出話來。
她原本就是借這個機會給那個狐媚子上眼藥,好讓公子讨厭她,自然沒多想。
就在這時,一隻矛隼如箭一半射進屋子,振翅穩形,落在應常懷肩上。
尹征一愣:“是大小姐的那隻。”
怪不得回來的那麼快。
鐵鈎的爪子抓的他生疼,應常懷微微皺眉,從它腳下取出紙條。
隻有四個字。
——料事如神。
應常懷望着它,一動不動,良久後歎了口氣,把紙條往燭火上靠。
火焰霎那間吞掉一切,紙張在大火中發出怒吼,最終化作一縷青煙,飄散在天地間。
“把她喊過來。”
把人喊過來,不就是要對證嗎?
宛曲頓感事情棘手,哀求地喊了一聲‘公子’。
應常懷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把她也帶出去。”
尹征領命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