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發現了什麼。
宣群決定按住不動,順着她的話道:“明日我去打聽商隊。”
來時是乘應遙祝東風來的,走總不好再麻煩人家。
月落日出,沉雲當空,到午時還不見透亮,叫人的心也被壓着,透不過氣來。
趙府按例給奴仆下發冬衣,人不是很多,很快就發完了。
管家吩咐人給宣止盈也送了,翟山意正好碰見,順手摸了摸料子。
過去許多年,趙西亭功績斐然,府中有不少禦賜的布匹,他不好身外之物,繡坊便翻出來給家中的表小姐翟盈用。
大概是沒收好,衣裳上有道折痕,翟山意撫不平,取下身上的玉佩壓住它。
“送去吧。”
管家應了句是。
他目送人走後,回了藥房。
掀開簾子,一股暖意撲面,藥房裡的小火爐上咕噜噜地冒氣。他把藥倒出來,從手心抽了幾根千機扔進碗裡,千機最初有些不适,一會兒後舒展了身體在遊起泳來。
翟山意眸子暗暗的,跟外面瞧不見日頭的天一樣。
他從邊上拿起個玉瓶,往裡頭滴了一滴血,原本暢意的千機頓時躁動起來,如入沸水,攪的藥汁四濺,最終死透了,軟趴趴地浮上來。
一切不過瞬間,但威力可見一斑。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将玉瓶收回袖中。
種種疑問接踵而至,但他一個都想不明白。
這時管家送完衣裳回來,敲了敲門。
“表公子,老爺讓我告訴您,皇後娘娘的請柬記得送到表小姐手中。”
皇後娘娘操持明日的群芳宴,京中大小官員及家眷都會去,規制上百人。
這就是舅舅說的機會麼。
翟山意閉上了眼睛,聲線有點波顫:“解藥還不夠好……”
管家:“老爺說,聽他吩咐就是。”
良久,翟山意的聲音從藥房中傳出。
“知道了。”
群芳宴是尹朝自古以來的年宴,取‘群英荟萃,芳華萬千’之意,由皇室宗親操持,與宴的多是朝中官員及其家眷,衆人分席而坐,由帝後分别招待。
西直門外,香車寶馬鋪成鱗片,名流世家聯翩而至,女眷們披花踩雲順着宮人指引一一入内,井然有序。
宣止盈掀開車簾,看着熟悉的門匾,恍如隔世。
兩個月前,她化名周瓊參與卉羅司選擢,曆經幾次生死危機,居然還有機會走到這裡。
“瞧什麼?”
翟山意今日刻意裝扮一番,頭戴紫玉掐金冠,身穿深紫繡銀竹袍,一把細腰被繡錦如意腰帶緊緊箍住,更顯人挺拔俊秀。
即使剛剛見到了不少年輕後生,看到這樣一個人,也會生出眼前開了朵彩火的驚豔。
宣止盈:“……你要尚公主?”
翟山意慢條斯理地嚼着糕點:“沒那種口味。”
陛下膝下公主不多,如今孤身的隻剩寡居多年且年紀能當他娘的曲陽公主。
他把碟中的糕點往她手邊推了點:“不吃麼,早上也沒吃什麼。”
宣止盈看着熟悉的粉色糕點沒有說話。
給陳束送了那麼久,她也看着惡心了。
她推回去:“吃不下。到了這麼久,我們怎麼還不進去?”
翟山意把剩的兩塊拿絹帕包好,強硬地塞給她:“等人。”
宣止盈不想要,但也不想因為這種事跟他争,順勢放在袖中,問道:“等誰?”
他沒有回,慢慢地笑了。
他的視線越過了她的肩膀,透過窗子,定在了一不遠的一處。
宣止盈回頭望去。
一輛挂着‘應’字的馬車裡,穿着銀藍色圓領袍的應遙祝跳下馬車,對着車廂說了什麼,應常懷從車廂中探出頭。幾天不見,他好像憔悴了些,垂着眼睛聽應遙祝說話。
說是聽她說話,倒不如說是聽訓。
雖然他們太遠,說話聲根本不足以傳到她這裡,但宣止盈就是覺得他淡淡的眉梢和微抿的唇,都在說——我有點委屈。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恰在此時,應常懷仿佛聽見了這聲笑,往他們看了一眼。
眉尾收緊,又是那股冷漠無情的狗樣。
她心中微奚,擡手去放簾子。
翟山意突然出手,摁着宣止盈的背,讓應常懷看得清楚些。
“幹什麼!?”
“噓——”
翟山意湊近她耳邊,朝着應常懷的位置,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我們去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