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現在已經是劍風雲,但有時月澈還是會一口一個風雲兒。
周圍的夥伴都在悄悄長大,好像隻有她被遺落在了時光中,始終不曾改變。
不過這個說法也不對,應該說她經曆了太多,比常人更能堅守本心。
劍風雲這日被拉來幫忙,看她在廚房裡忙的團團轉,他揉着面粉忽然問出了那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你當時幹嘛這麼大費周章的救我。”
他知道自己這條命是她從上天手裡搶回來的,卻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
畢竟他自認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還沒到生死之交的份上。
正在捏面團的月澈慢慢停下動作看向窗外那棵杏花樹,就在劍風雲以為她走神走到其他世界的時候,月澈突然開口了。
“風雲兒,你覺得...時間是什麼?”
“時間?”劍風雲思考一番,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便也沒說什麼正兒八經的回答,“讓人負重前行的東西吧。”
“可是我找不到它對我的意義,或者說...我還在尋找。”
她的答案震驚了劍風雲。
“當年我為了丹陽曾和時間城主做過一筆時間交易。他要求我以神力供養時間樹百年,我答應了。那一瞬間,城主的表情複雜到我看不懂,因為我以為此事就是睡一覺那麼簡單,沒想到那是城主在用時間教訓我。我缺乏對時間的敬畏,在城主眼中就是在肆意揮霍和踐踏自己的生命,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讓我明白時間究竟有多沉重。”
“這件事,他們知道嗎?”劍風雲低垂着眼,好像很少見她這麼正經,也很少聽她談起過往的事。
“提了隻會讓他們難過,那還是别提的好。”她将揉好的面團放在盆裡,開始洗菜。
“其實對于外界來說那隻是彈指一揮間。可我卻是實打實一個人忍受了百年寂寞。而且當時我因繼承神主之位出現了記憶消退,隻知道自己在等人卻又不知道在等誰。就在這種無望的等待裡,我第一次感受到時間原來可以這麼慢,慢到像靜止一樣。沒有日夜,沒有聲響,一切都靜的可怕,連呼吸聲都幾近于無。在那裡,記憶化作陣陣潮水沒過了我,裹挾着那些殘影碎片在腦海中橫沖直撞。它們想要我記得,可我又不得不遺忘。兩者對沖,無窮無盡的時間成了折磨的刑具,磨滅了我所有的掙紮與不甘,隻能像一具木偶那樣躺在冰冷的海水中随着暗潮流浪,不知道終點在何方。所以當城主把我帶離時間天池的那一刻,我沒有僥幸,也沒有喜悅,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隻是一心疑惑自己是否還活着。
天是蔚藍的,青山依然伫立于大地之上,風中帶來萬物的訊息,一切都是我進入時間天池前的模樣。唯獨時間在我身上刻下了一刀又一刀,用這種極度殘忍的方式告訴我它能有多無情...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想...時間對我而言究竟算什麼?這麼漫長的生命,難道僅僅隻是為了折磨我嗎?”
劍風雲瞪大雙眼,試圖将自己代入月澈的角度去思考她當年的處境。到最後卻發現,自己或許會陷入比她當時更糟糕的狀态,比如分不清真實與虛幻,直至瘋癫。
她将手裡的胡蘿蔔遞給劍風雲,沖他一笑,“時間賦予生命的長短,但生命的意義仍可以由自己決定。我不想躺在時間長河中随波逐流,那總要為自己争一把才知曉能不能赢。”
鮮亮水靈的胡蘿蔔被雕成一顆舞獅腦袋,看起來活靈活現。劍風雲頓時明白了她的話中之意,接過舞獅點了點圓潤的獅子眼。
“那你還有的跟我學呢。”
當年她初來南域,與小水仙通過易容術結緣,也因此認識了那個會舞獅的不羁少年。縱然一路走來,他已不是當年模樣,但那個少年會永遠以另一種方式活下去。
時間無情,生死無情,可她有情。
既然能争,為何不争?
“是啊,快到年下了,你又鴿了我一年,今年還是沒能學會舞獅。”她突然發現劍風雲在偷吃還沒做完的豆沙,用手裡的白菜幫子敲他後腦勺,“别吃了!等下全給你吃完了!”
“我是這種人嘛...”
“不好說。”她一臉不信任的看着他,“上次我讓你帶回去一籃子點心,有多少留給小水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