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萬一回不去的話……
那也認命了,總比在這兒活受罪的強。
更何況還有随時被發現是假太監後被處以極刑的風險。
想到這兒,千堯便開始準備起了古代的死亡三件套。
首先是白绫。
但他根本沒有白绫,于是找了根破布條趁着住的地方沒人的時候試圖勒死自己。
但剛一用力,脖子便疼得要命,而且不能呼吸的感覺實在太過難受,因此千堯試了三次之後就決定放棄。
既然勒死不行,那就隻能試試匕首了。
但這個也不可能,首先他就弄不到匕首。
他們都是禦前的人,身邊根本不被允許有這種危險的東西,更何況他也實在沒勇氣用刀捅自己。
這個也不行的話那就隻能試試毒酒了,但他根本買不到毒藥。
千堯原本試圖找找平替,看能不能在牆角之類的地方找到一些老鼠藥什麼的,但也沒有,他隻能死心。
自殺三件套都不行後千堯還嘗試了一下投井。
但一靠近井邊,看着裡面幽幽的井水便立刻沒了勇氣。
這井水看起來很涼的樣子,而且那麼深,周圍濕濕滑滑,說不定還有蛇……
因此隻一眼千堯便立刻打消了投井的念頭。
“哎。千堯站在幽幽的井口旁幽幽地歎了口氣。
活又活不長,死又死不了,還有什麼比這更絕望的事?
因為太過絕望,千堯站在井邊難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收拾好心情回了太監院。
回去時正好到了吃飯的時間。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然後千堯從膳房領到了一碗蘿蔔煮白菜。
千堯看到碗裡菜的那一刻才發現剛才絕望早了。
竟然還真有更絕望的事,一時間人生無望之感到了巅峰,但他還是含淚吃了一口,沒辦法,他真的好餓。
結果吃完之後哭得更厲害了,實在是太難吃了。
但盡管如此千堯還是硬着頭皮多吃了幾口,因為吃完飯還得去上班。
他怕不吃點東西一會兒餓暈過去。
今晚他上夜,負責禦前的茶水。
雖然沒人教過他,但千堯這幾天沒事兒就看别人怎麼做,因此也多少明白了點伺候的規矩。
比如上夜的時候每隔兩刻鐘就要換一壺茶水,要保證皇帝任何時候想喝時茶都是熱的。
寝宮有一架西洋鐘,因此千堯從進來起就時刻看着那架鐘,生怕自己錯過了換茶的時間。
剛換過第一遍茶,皇帝就進來了。
他似乎有些疲倦,一進來就道:“茶。”
千堯見狀立刻倒了杯熱茶遞過去,然後乖乖地低下頭,很快就見一隻修長的手從他手中接過了茶盞。
千堯這些日子也悄悄學了些規矩,一直目不斜視,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擡頭看,全程垂眸,兩隻手恭恭敬敬地舉在身前,等着面前的人喝完茶後把杯子放回去。
然而那人喝完後卻沒有把茶盞放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着茶盞。
緊接着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像是……碰到了什麼合心意的玩具。
千堯有些不明所以,伸着手想要去接他喝完的茶盞,然而他卻沒有把茶盞放下,反而沖他張開雙臂,“更衣。”
雖然這些日子千堯已經明白了他們不能直視帝王,但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還是令他沒忍住擡了一下眼。
禦前職責分明,他隻負責茶水,哪裡會更衣?
但天子發話,他自然不能不聽,因此隻能硬着頭皮沖他伸出手指。
結果果不其然,他連腰封都不知道從哪裡解,因此脫了半天什麼也沒脫下來。
面前的人沒有催促,也沒有出聲,然而千堯還是能感覺到一道目光如有實質一般盯着他的後脖頸,明明他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但千堯還是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這股壓力過于迫人,因此千堯更想趕緊幫他更完衣趕緊離開。
但他本來就對古人的衣袍毫無頭緒,面前之人穿的還是帝王的服飾,簡直繁瑣至極,千堯更解不開。
因此脫了半天什麼也沒脫下來。
正想着要不直接跪地請罪算了,誰知下一秒就聽頭頂傳來一聲略帶疑問的,“嗯?”
千堯還沒反應過來他在嗯什麼?下一秒整個寝殿的宮女太監已經齊刷刷跪了一地。
千堯見狀手一抖,也立刻跪了下去。
緊接着寝殿中便是死一般的寂靜,明明殿内這麼多人,然而卻一絲呼吸聲也沒有。
面前的地毯突然暈濕了一塊,千堯這才發現自己額頭上不知何時淌出了汗。
若是在從前千堯肯定不會相信有人能用短短一個字就讓他吓到五體投地,徹底臣服,但現在才發現自己以前隻不過是沒有生活在那個環境。
因為離自己的生活太過遙遠,從前曆史書上的一切于他而言更像是故事,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體會到那不是故事,而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
處于封建王朝頂端的君主手中的權力是如此恐怖。
一悲一喜,一嗔一怒,甚至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一個态度,就能令所有人恐懼地臣服。
千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讓自己幫他更衣,但也明白根本不需要理由。
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想殺自己也就殺了。
殿内肅殺一片,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人動作。
明明周圍的環境還沒那是剛穿過來時看到的血腥,可是千堯卻在這一刻真實地感覺到了恐懼。
他不敢擡頭,視線之内隻能看到一片金線繡以雲紋的衣擺。
下一秒,那片衣擺緩緩垂下,落到了地面。
然後一隻手擡起來他的下巴,他被迫緩緩擡起頭。
因為離得近,千堯終于近距離看到了面前帝王的臉。
第一印象是白,像是蒼山上亘古不化的雪,眉眼淺淡,像是水墨畫上最工整的一筆,然而那一紅一黑的雙瞳卻又為他添了幾分邪氣淩厲。
這雙眼睛的氣勢太過駭人,千堯竟不敢和他對視。
剛想低頭,便感覺到挑起他下巴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像是在逗弄着小貓小狗。
“這才幾日。”面前的人望着他,神色淡淡,沒有一絲表情,連語氣都沒什麼起伏,但千堯還是莫名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并不真切的惋惜。
然而下一秒,他說話的話便讓千堯的心直接墜到了谷底。
“就變得如此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