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昌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可以坐。
趙瑛坐到他對面,整理着衣擺說:“夫人昨晚受到驚吓,不知今天身體可還好?我一會兒馬上要去神廟祭祀,也會替夫人向神明祈求,願健康和平靜降臨夫人和将軍。”
“去神廟祈求自己攀上高枝嗎?”司昌的眼神冷得吓人。
“自然。要向神靈祈求自己能入選神女,也祈求能像将軍一樣,成為不必擔心未來前程的人上人。”趙瑛整完了衣服,擡眼與他對視。
司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沉着臉說:“替我把事辦好,即使入選不了,你的榮華富貴也不會少。”
趙瑛很輕地笑了,“是,将軍給我安排的對象自然會是高官貴族,隻是可惜侍衛長官不是一棵大樹,還沒讓我攀附上,就自己折斷了枝桠。”
她停下來觀察司昌的反應,見他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不像在懷疑她的樣子。畢竟多出來三百個莫名的冤大頭,懷疑到她身上着實沒道理。
既然如此,她就打算攪混水了。
“應該問,是誰把他的樹幹給砍了?”趙瑛說。
“你看我幹什麼,殺陳伋的又不是我。”司昌黑着臉。
“将軍覺得,做這件事的是誰?”
“據我所知,東攸侯沒帶私兵來,殺不了那麼多人。”司昌分析:“這件事多半是二皇子。不過他做這些,倒是替我清了前路。”
司昌今天的好心情,的确是從這件事上生出來的。
這幾個人開始暗鬥了,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他從盤子裡拿了個冬橘捏在手裡,“陳伋既然失蹤,恐怕非死即傷,他的事先放開,以後我會給你安排新的人讓你去結識。這幾天你老實一點,不要在外面亂跑。”
“是,我會在神殿祈願,求那些貴族大人們能看上我,給我一個效忠的機會。”趙瑛道。
“你還真是狗。”司昌搖頭,再不看她一眼,專心地開始剝那個冬橘。“滾吧。”
趙瑛站起來轉頭要走,司昌說:“把門口的箱子帶走。”
門邊的角落裡放着一個不起眼的小箱子,灰突突的,趙瑛剛進來時都沒有關注到這個箱子,以為是放雜物的,所以丢在角落裡都落灰了。
“這是什麼?”她打開箱子,發現裡面是一箱清新撲鼻的橘子,還有一個帶蓋子的小瓶子。
“瓶裡的是解酒的橘子汁。”司昌斜視着她,“昨晚喝的酒,今天腦子還在燒?”
趙瑛把瓶子打開喝了一口,真是新鮮的橘子汁,還加了蜂蜜,喝起來酸酸甜甜的。
他會這麼好心,給她準備解酒的?
“拿着這些果子滾,聞到你的燒味我就覺得惡心。”司昌惡聲惡氣道。
橘子要在深秋至初冬才成熟,在初夏是很少見的水果。上一次來,他的夫人原說要給她帶一些回去,結果夫人一走就沒有再回來,最終她和司昌不歡而散,連橘子皮也沒拿去。這次司昌給她拿了整整一箱,看着該有快十斤。趙瑛這一刻突然意識到,這個人挺别扭。
她蓋上箱子,向司昌行了一個簡單的禮,“多謝。”
仆人守在院子外,他駕車把趙瑛送到神廟,然後幫她把箱子搬到趙真的馬車上。下車時,趙瑛拿了幾個橘子給他作為感謝。
冬橘也不是說多麼昂貴,在豐收的時節它也是一種價格低廉易得的美食。但是現在不是吃冬橘的季節,因其難得,就顯得珍貴。
仆人遲疑着,沒有敢接。
“拿去給孩子吃吧。”趙瑛說。
*
西都的第二神殿是隸屬于王室的神廟,平時隻供貴族權貴祭祀。
趙真抱着供奉神明的幹肉,陪趙瑛往正殿的方向走,邊走邊說:“蔚昭大神官正在正殿祭祀,估計很快就要結束,有些信徒家的奴仆已經去前門外牽馬了。”
趙瑛向正殿外的神官行禮,趙真把帶來奉給神明的見禮交給他,神官道了一聲“請”。趙瑛交代趙真到神廟大門外等她,然後踏進了正殿。
大殿裡,那蒙面的神官穿着神職服裝,帶着珠玉點綴的面飾,那種富貴而溫潤的氣質,在一衆神官裡面脫穎而出。大殿中央鋪着許多羊絨地氈,一塊一塊的,趙瑛跟着坐下來,和參加祭祀的其他信徒一起聽。
蔚昭在說的是一些關于仁慈與愛的箴言,頗有點孔子授課、道士傳教的味道。
他的聲音很好聽,帶着一點特意裝飾過的夾子音,和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春風拂面,溫柔和煦。
應當是剛剛講述過一些什麼故事典故,他此刻在講結束語。
“……所以聖祖的神靈有雲:身處高位的靈魂,不應當輕易發怒,隻有愚妄的蠢物,才會大動肝火。暴戾與狂躁不該是大家族的領頭人應有的常态。要像草原上的羚羊一般柔順而堅毅,要憐憫,要誠實,要使神明喜悅,将你的心身托付與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