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的對話順着江邊的風,毫無保留地傳進賀光的耳朵裡。
“青銅匕首會比骨匕和石匕鋒利得多,即使是力量弱小的女人或者孩子,拿到這樣的利器也能輕易将一個壯漢擊倒。你的族人以後能大量持有這種武器,就再也不怕受人欺淩了。”趙瑛說。
賀爻很沉悶,問句裡充滿了不自信:“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為什麼要幫我?”
“我從第一次看到你,就覺得你和别人不一樣。”趙瑛說。
賀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哆嗦:“什麼不一樣?”
趙瑛:“辛采不是你的夫人,我看出來了。”
“是……我害她斷了腿,哪怕她并不鐘情于我,我也有義務照顧她的後半生。”
“你是一個好人。萍水相逢,但你替我去向賀光求情,讓他幫我找買家。”趙瑛說,“辛采也是一個好人,她誠懇本分地做生意,并且她的作坊那麼大,她制作的寶石首飾比别人做的都要精美,可是她的生活過的卻不像别人一樣奢華,因為你把你們賺到的錢都換成了稻米,送去給你的族人了。”
趙瑛從那日看到辛采與賀爻之間的氛圍,隐約判斷出來這兩人并非是夫妻的關系。
作坊依舊挂着“辛”字的招牌,辛采更清楚首飾擺放的位置,并且從她的話中可以聽出來,那些精美的首飾是她設計制作的,賀爻在辛記的地位,依然還是一個幫工。
“賀爻,你是一個善良的人,我喜歡給予善良的人饋贈和褒獎。”趙瑛說。
賀光站在趙瑛與賀光身後的不遠處。
他感到眼睛發酸。
為什麼他和弟弟在她眼裡的形象完全不一樣?她覺得賀爻善良,待他溫柔。但她該是覺得他面目可憎吧?
為什麼她沒有先遇到他,如果她先遇到的人是他,她會不會也覺得他溫柔細心善良,會不會像現在對待賀爻一樣對待他?
趙瑛說:“以後你的族人也可以出船,隻要把他們的船一樣用銅皮加固,再加上他們持有青銅兵器,以後在江上再也不用怕,你們自由了。以後你們可以随意到盤龍城買賣物品,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你幫了我這麼多,我要為你做什麼?”賀爻讷讷地說,“我想為你做些什麼。”
趙瑛:“我讓你做什麼,你都會做嗎?”
賀爻:“隻要你讓我做的,我都會努力去做。”
趙瑛說:“我想在大冶城建一些煉銅的作坊,把銅礦冶煉成銅塊,再運輸到盤龍城熔煉成兵器和生活器具。”
這時,趙真從賀光身後走出來,路過賀光時,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看得賀光心裡發毛。
趙真走到趙瑛身邊道:“外面冷,我給你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你去休息一下。”
他已經換上了男裝,說話的語氣不容質疑,一點都不想仆從對待主人,更帶着關系親密的男女之間特有的霸道。
趙瑛站起來,對賀爻關照道:“這些事以後我再慢慢和你說。今晚這些水匪會吐上一晚上,你先休息會兒,晚點去換賀光,讓他也休息一會兒。”
趙真帶着溫柔的笑容,替趙瑛披上披風。
趙瑛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你也休息一會兒。去吩咐士兵們今晚輪班休息,看着那些水匪都吐幹淨了。”
“好。”趙真把她的手放回披風之下,然後替她把衣領的系帶打好一個工整的結。他在做這一切時,身旁的兩個男人都定定地看着他,抿緊了嘴唇。
趙瑛和趙真離開河岸,邊走邊說:“明天要讓趙飛翔回一趟海岱城,去罕答那裡報個信,讓他帶着人來。”
趙真:“好。這些水匪小姐打算怎麼處理?”
趙瑛笑了,帶着一點壞壞的輕蔑:“選十五個樣貌俊俏的送去偃師城,送給二皇子當人情,投桃報李一下。”
趙真也笑起來:“小姐真大方,他給你五百個中看不能用的兵,你送他十五個實實在在的俘虜,還是他賺了。”
趙瑛說:“給東攸侯送十個,給父親母親各送十個,留一些給賀光,剩下的全部送到大冶城去采石。”
“對了,你去關照賀光的人,不要為難他們的女眷,給女人孩子留條活路。”趙瑛伸了個懶腰:“還真是困了,是要睡一會兒。房間在哪?你陪我吧。”
“好。”
趙真帶着她走進一間狹窄的小木屋,屋裡十分寒碜,地台床邊鋪着趙真拿來的一床毛毯,另外就是幾口烏黑的大箱子,已經全部被推到了牆角邊。
趙真說:“這裡的房間都很髒,這一間像是沒有人住過,相對幹淨些,我打掃過了,今晚先将就一下。”
“出門在外沒法講究,将就能睡就行。”趙瑛走到地台上躺下,把披風裹在身上。趙真像平時一樣,坐在床邊守着她。
趙瑛和趙真離開後,賀爻才發現賀光站在後面不遠的地方。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哥?你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