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把越眠單獨留在這兒也并不合适,權衡之下,跟他走反而是最安全的選擇。
“想跟我走?”路信洲問他。
越眠知道路信洲這麼問就是已經允許他跟着的意思,乖乖點頭,唇角卻流露出一點狡黠的笑意。
但下一刻,越眠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眼睛也睜圓了一圈。
咔哒一聲,那副閃着銀光的手铐鎖住了他的手腕。
視線掃過越眠明顯耷拉下去的嘴角,路信洲的心情卻莫名好了點,他道:“走個流程。”
手铐這種東西對路信洲來說當然隻是個無用的擺設,隻是因為看穿了越眠的小心思,他才故意這麼做的。
再不約束一下,越眠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但越眠隻老實了不到一分鐘。
當他發現那副手铐松垮得不能更松垮,甚至他用點力就能從中掙脫時,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就又恢複了光采。
二人已經重新進入塔樓,越眠快走兩步,緊跟在路信洲身後。
“路信洲,隊長是什麼意思?莉夏為什麼叫你隊長?我能叫你隊長嗎?”
越眠憋了一肚子的問題,不等路信洲給出回答,就噼裡啪啦地全倒了出來。
“哦哦還有,齊彬是誰?丁焘又是誰?理事會又是什麼?”
什麼都不知道,記憶力倒是挺好,特殊名詞記得一個不落。
路信洲斜眸看向越眠,原本是想讓人閉嘴的,但視線落在那張正熱切望向自己的臉上,他眼神微微一怔。
沒人敢追着問他問題,更何況是這種沒有任何含金量的問題。
那雙透亮的眼睛裡沒有摻雜恐懼或者崇敬之類的情緒,雖然是仰視的角度,但路信洲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在被越眠正常地平視着。
所以路信洲并不嫌越眠聒噪,但越眠的問題問得亂七八糟的,他确實也沒有跟越眠詳細解釋那些腌臜事的意願。
“隻準問一個問題。”
路信洲突然停步,越眠沒來得及刹車,撞上了男人硬邦邦的肩膀。
路信洲用食指頂住了越眠的額頭,看似是把人推開,其實默默用念力扶了越眠一把。
确定越眠站穩,頂在他額頭的指尖輕點了兩下,透出股漫不經心的命令感:
“想好了,挑一個,我回答你。”
顯然,從衆多好奇的事情中挑出最好奇的一個對越眠來說是個很困難的抉擇。他低着頭沉思,直到二人進入忏悔室都沒再開口。
路信洲也沒催他,自顧自地去收集赫爾斯屍體上的線索。
他取了赫爾斯的一滴血滴入監測儀,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數據,心中的疑慮頓時更重了些。
感染度26%,隻符合B級進化者的一般數值,有悖于赫爾斯剛剛展現出的S級異能力。
相較之下,病變度卻高達80%,赫爾斯的機體幾乎被污染因子侵蝕殆盡,與他較低的感染度完全不匹配。
赫爾斯吞下的那種未知藥物大概有刺激污染因子的作用,不知道藥物成分在赫爾斯體内是否還有殘留,得等回去之後再解剖化驗。
路信洲給莉夏發了指令,讓她務必親自運送赫爾斯的屍體回諾亞,不能出任何問題。
他回身,越眠立刻湊了上來,掐準時機開口道:“路信洲,我想好了。”
路信洲向越眠略一點頭,示意他可以直接問。
不管是好奇路信洲的人際關系,還是好奇那些複雜的組織機構,歸根到底,都是好奇路信洲這個人。
想明白這點,越眠便也想明白了自己最想得到答案的問題:
“路信洲,要處理這麼多事,你是不是很累?”
室内一時寂靜,清晨稀薄的光線照進屋内,浮塵起落,一如心緒不甯。
“……這就是你要問的問題?”
路信洲開口,聲音比以往更低沉一些,瞳孔中流淌着某些幽深的情緒,透澈的淺藍色因而變得渾濁。
“不是。”
路信洲幹脆地給出了答案,他大步向外走去,隻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這個問題沒意義,算你沒問,想清楚了找我換一個。”
他在說謊。
人類真是複雜的生物,嘴巴說出來的話總是和心裡真正想的不一樣。
越眠盯着路信洲的背影,漆黑如墨的眼睛裡透出濃重的窺探欲,像是捕食者鎖定了心儀的獵物,誓要将獵物剖拆到掩藏不住任何秘密。
他垂下眼簾,再度擡眼時,清純的臉上已經又轉換成了那副乖巧無害的表情。
“路信洲,等等我呀。”
他輕聲道,小跑着跟上路信洲的步伐。
路信洲帶着越眠回到裝甲越野車前,剛剛解鎖車輛,對講機裡傳來了莉夏的聲音。
“隊長,這邊有點情況,可能需要你過來确認一下。”
路信洲松開車門把手,向越眠道:“你先上車,我很快回來。”
“等……”
越眠慢了一秒,路信洲已經快步離開,沒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問話。
看着眼前由鋼鐵和機械構築而成的鐵皮怪物,越眠為難地皺了皺眉。
赫爾斯會有意地限制他與外界世界的接觸,所以他沒在洞穴裡見過這種奇怪的東西。聽路信洲說,好像是叫“車”,但他該怎麼上車?
“沒關系。”
越眠小聲鼓勵自己,他自學能力還是非常不錯的,剛被喚醒的時候,他基本對一切都一無所知,隻靠自己也成功做到了慢慢适應洞穴内的生活。
多觀察,多學習,人類的東西大部分都很簡單,隻要照貓畫虎就好了。
因此,越眠不動聲色地挪到了路信洲剛剛站過的位置上,學着路信洲剛剛的樣子伸出手握住了車門把手。
圓溜溜的黑眼睛瞟向四周,偷偷觀察其他人是怎麼上車的。
一輛車有四扇門,好像沒有什麼差别,越眠看到每一扇門都有人打開過。
隻需要掰住把手的空隙,往外用力拉就行。
越眠一鼓作氣将車門大力打開,過大的反作用力下,他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過大的聲響引得不少人側目,但越眠并不在意那些詫異的目光,在衆人注視下,他自信地坐進了駕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