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薇自那巍峨大殿轉身離去,看似神色平靜,可内心卻似翻江倒海一般。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這僅有兩個月的時間,乃是拯救父親與家族于水火的最後契機,更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惡戰。如今,她孤立無援,唯有拼盡全力,方能為蒙冤的父親洗清罪名,挽家族于大廈将傾之際。
踏出大殿,徐知薇滿心皆是難以言喻的激動。想她不過是一個深陷困境的庶女,竟能有幸面聖為父申冤,這機會,無疑是絕境中翻盤的關鍵。然而,轉瞬之間,沉重的責任與壓力如洶湧潮水般向她襲來。若不能查明真相,父親必将永遠背負冤屈,徐家也會徹底走向衰敗。更何況,秦王一黨虎視眈眈,他們的陰謀怎會輕易罷休?
徐知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當下,最要緊之事便是全力配合刑部,盡快查清父親案件的每一處細節。她深知,僅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在短短兩個月内揭開父親蒙冤的真相。她必須動用所有資源,借助自己在商界積累的人脈和消息靈通的優勢,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迹,才有可能還父親清白。
想到此處,徐知薇加快了腳步。她明白,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珍貴,容不得絲毫懈怠,唯有全力以赴。盡管内心仍被喜悅與激動充斥,但她早已學會在人前保持冷靜。走過宮廷那長長的回廊,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堅毅而沉穩。此刻,她不需要他人的同情與憐憫,她隻渴望事實的真相、父親的清白,以及能為徐家争得的每一線生機。
刑部大牢内,壓抑凝重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空氣裡。徐知薇靜靜地站在刑部主事李承忠面前,外表看似鎮定,内心卻如波濤洶湧的海面。她清楚,今日的每一個細節,都與父親的命運息息相關。
李承忠年逾四旬,生得濃眉方臉。他出身寒微,從普通衙役做起,憑借多年來的勤奮盡職,一步步爬到了主事的高位。據傳,他并非阿谀權貴之徒,可此次卻配合秦王力主承辦徐父之案,徐知薇一時之間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緣由。
“徐姑娘,既然聖上有旨,對于徐大人的案件,我便知無不言——”李承忠開口說道,随後拿出一封信,“這是徐大人寫給北蠻商賈王傑的信件,信中提及,徐大人曾與北蠻首領接觸,明确表示願意調撥大量糧草與兵器,支持北蠻軍隊擴充力量。信中對糧草和兵器的描述清晰,而信末簽有徐大人的親筆簽名,經核對,确實是他的字迹。”
徐知薇微微低頭,看向那封信,心中暗自思索,卻并未打斷刑部主事。
李承忠接着說道:“這是一份物資調撥清單,上面記錄着大量糧草、鐵器及戰馬的調撥情況。這些物資的去向皆指向北蠻,且所有記錄都經過燕州軍事物資站确認,并在多個檢查點登記在案。”說罷,他翻到報表那一頁,繼續說道,“這是燕州軍事物資站的通行文書,詳細記錄了徐大人批準的物資調撥。種種迹象表明,這些物資最終被運送到了北蠻軍營。”
“此外,”刑部主事稍作停頓,翻開另一份文件,“還有燕州駐軍都統提供的報告,确認徐大人簽署了這項軍事物資的調撥指令,報告裡詳細列出了物資的具體品類與調撥數量,并有相關人員的簽字和官印。”
李承忠的語氣依舊波瀾不驚:“最後,這是一份來自北蠻的調動記錄,其中列出的兵器、戰馬及糧草需求,幾乎與徐大人所調撥的物資完全吻合。”言畢,他合上案卷,沉默片刻,目光深深地看向徐知薇,“所有這些證據,足以證明徐大人與北蠻存在勾結,他的行為嚴重違背朝廷命令,犯下重大罪行。”
徐知薇沒有立刻回應,她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仔細權衡這些證據的可信度,随後緩緩開口:
“李大人所列舉的證據,我已聽清。首先,這封信中雖提到‘調撥糧草與兵器’,但‘應允’并不等同于‘交易’,信件内容并未明确表明這是與北蠻首領的交易。而且,信末簽名與父親字迹相似,并不足以證明就是父親親筆所寫,這信件的來源和真實性都有待商榷。”
李承忠面色依舊,徐知薇繼續說道:“至于物資調撥清單,雖有記錄,但并沒有證據表明這些物資最終被北蠻所用。僅憑這張清單,不足以給父親定罪。況且,物資調撥途中經過多次中轉,中轉站的記錄并不完整,很可能存在人為篡改的情況。”
李承忠微微皺眉,對于徐知薇的反駁,他雖早有預料,但還是耐心傾聽。
“關于燕州軍事物資站的報告,”徐知薇頓了頓,目光愈發堅定,“報告中雖提及‘徐光祿批準了調撥物資’,卻未明确這些物資的最終用途。報告的真實性可能受到人為因素影響,報告簽署人員并非絕對清白,他們的忠誠度也難以保證。”她輕輕敲了敲案卷,接着說,“最後這份北蠻的調動記錄,雖然列出的物資與父親調撥的大緻相符,但這并不能确鑿證明這些物資就被北蠻使用了。北蠻自身的記錄也可能存在僞造或誤導的情況。”
李承忠沉默片刻,顯然這些辯解并未讓他改變想法:“這些證據,已足夠認定徐光祿的罪行。”
徐知薇深吸一口氣,說道:“這些證據看似确鑿,可父親的行為是否真如文件所述,仍疑點重重。關鍵在于,物資的真實用途、交易的具體情況,都無法通過現有證據确認。說不定有人在背後搞鬼,假借父親之名行事。”她眼神閃爍,語氣堅定,“所以,我希望能親自前往燕州,調查清楚所有詳情,查看父親當時的調度記錄,弄明白物資的去向。”
李承忠皺起眉頭:“燕州離京城路途遙遠,其間山路崎岖,匪盜橫行,危險重重,你确定能在短時間内查清?”
徐知薇眼神堅定,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是揭開真相的唯一辦法。如果連燕州的實際情況都不清楚,又怎能判定我父親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