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目,淚水滴落紙面,暈開墨痕。半晌,他提筆,字迹顫抖卻端正:“薇兒,前事已複,速回京,交出異心者名單,父安,勿念。”
寫畢,他擡頭看向聖上,低聲道:“陛下,信已寫好。臣隻求,陛下憐憫臣女一片忠心。”
聖上眯眼,目光幽深,反複看過,似笑非笑:“徐卿忠烈,朕自會考量。”他揮手,内侍收信,低聲道,“三日後,朕要見徐知薇。”
徐光祿低頭,嘴角微揚,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徐知薇當然會看出“前事已複”的涵義,經過又一世的掙紮,難道最終還逃不過徐氏覆滅,她自身慘死的結果嗎?
看到這樣一封信,徐知薇自然知曉不能回京,但這或許能保徐知薇一時,卻無法改變徐氏的命運。他猛地起身,目光掃過殿中的鎏金銅柱,心中湧起一股寒意。
徐光祿低頭,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眼中卻燃着決絕的寒光。他知道,這封信或許能給徐知薇一線生機,卻無法改變徐氏的宿命。聖上的棋局如天羅地網,将他逼入絕境——若他不死,聖上必以他為質,逼徐知薇入京;若他死去,徐知薇或能從他的死訊中窺見端倪,避開這緻命的陷阱。
他自盡的決心,如寒冰凝結,源于心底的三重刺痛。他雖對徐知薇無深情,卻知她是重生之人,徐氏翻案的唯一希望,若她折在聖上的棋局中,家族将徹底無望;他世代忠于大夏,如今卻發現聖上以江山為棋,視忠臣如草芥,他不願再為這腐朽皇權苟活;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唯有以死斷絕聖上的逼迫,才能讓徐知薇看清朝堂的真相,不再為虛幻的仁義所縛。
他低聲道:“陛下,臣無愧于心,唯有以死證清白!”言罷,他猛然撞向銅柱,鮮血噴湧,染紅青石地面。他倒下時,眼中帶着一絲解脫,低語:“薇兒……莫入京……”氣息漸弱,終歸寂然。
聖上瞳孔微縮,猛咳數聲,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俯視徐光祿的屍身,低聲道:“徐光祿,你倒是忠烈。”他頓了頓,目光冷冽,“可惜,忠臣,從不長命。”他揮手,内侍上前收拾血迹,聖上轉身走向窗棂,夜色如墨,低聲道:“傳令,徐光祿忠烈,賜厚葬。信,照送。”
三日後,京郊一處隐秘宅院,夜風卷起落葉,敲打窗棂,低吟如泣。徐知薇端坐書案前,青絲垂落,眉眼間盡是沉靜。她手中握着一封剛送來的密信,信封上父親的筆迹如舊,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指尖微動,拆開信紙,目光緩緩掃過那寥寥數語,眼中閃過一抹冷光。
“薇兒,前事已複,速回京,交出異心者名單,父安,勿念。”她低聲呢喃,語氣平靜如水,似在品味一杯苦茶。她的目光落在“前事已複”二字,筆畫斷續,細微得幾不可察——這世上,怕是沒有幾人比她更懂得“前事”。她心頭微動,前世記憶如潮湧來:秦王篡位,徐氏滅門,朝堂如暗流吞噬一切。她唇角微勾,喃喃道:“爹,你早知此局有詐。”
她再看“父安”後的墨點,形似淚痕。前世,她家破人亡,目睹父母身死身死,淚流滿面,她的生生世世中又怎有父安?這反常措辭如刀,刺入她的心底,喚醒前世的痛楚。筆迹末尾,線斷半截,似在墜落。前世,她放紙鸢祈福,卻見家族覆滅,這紙鸢是她心底的刀,隻有她能讀懂父親的深意——“勿信,速逃”。
她緩緩合上信紙,指尖輕撫信封,眼中無淚,隻有寒光流轉。她并非多情之人,徐光祿對她無深情,僅将她視為翻案的棋子,她亦從不奢望父愛。然此刻,這封信如一盞明燈,照亮了聖上的棋局,也點燃了她心底的鋒芒。她低聲道:“爹,你以命換我一線生機,我若再遲疑,便辜負你的算計。”
門外,李承忠匆匆入内,低聲道:“徐小姐,謝先生送來密報……老爺在禦書房觸柱自盡,聖上賜厚葬,稱其忠烈。”
徐知薇聞言,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慘笑。她起身,步至窗前,推開窗棂,夜風拂面,涼意刺骨。她低聲道:“忠烈?好一個忠烈。”她的聲音輕緩如水,卻藏着刀鋒般的銳利,“聖上以爹的血,誘我入京,欲讓我為他清掃朝堂……真可惜了我徐氏的一門忠烈!”
她轉身,目光掃過李承忠,語氣平靜卻堅定:“聖上的棋局,我已看透。他将爹投入大獄,逼我查案,不過是将我推入朝堂的漩渦,挑起秦王、太子與重臣的争鬥。他要的名單,是讓我成為衆矢之的,替他除去所有威脅。”她頓了頓,眼中寒光更盛,“前世,我見盡朝堂黑暗,今生,我絕不踏入他的陷阱。”
李承忠心頭一震,低聲道:“徐小姐,接下來……”
徐知薇眼眸中突然湧出澀意,她低聲道:“爹的死訊,是聖上的殺招,也是我的轉機。我不入京,但我要将秦王謀逆的消息傳遍京城,我倒要看這父子三人的鬧劇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