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鳴山比謝息塵想得還要大，夢裡的場景幾乎隻能窺見一隅，他猛撲了兩下翅膀飛到袁野的旁邊，沒什麼好氣地問：“不是說開山有時間嗎，你進來的時候怎麼不需要打招呼？”

袁野跟看傻子一樣看他，“您是雷鳥，栖鳴山的開山結節對您無效。”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我并不想見你嘴裡的主君，或者别人。”謝息塵提前警告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我會盡量避人耳目，”袁野想了想，還是對着他補充了兩句，“對契約之仆而言，主人的命令大過一切，您不必擔憂我會暗中進行什麼操作。”

謝息塵挑了挑并沒有的眉毛，沒有說話。

進了栖鳴山後，謝息塵即使告訴自己不要刻意去觀察，但還是在高飛的時候看到了栖鳴山的全貌，現實與夢中的場景重合，在心中升騰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很古老，也覺得自己好似本該屬于這裡。

漫天的砂石随着雷雲與風有規律地旋轉在半空中，夢裡高大的山此刻巍峨無比，山上幾乎沒有植被，看上去光滑無比，似乎除了鋒利的斷層截面外，沒有落腳之地，再往上看，在紫色雷雲中不斷有電閃雷鳴，偶爾有幾道亮紫色的雷電劈落下來，又擊碎了些大石塊。

越觀察越想探究，可他來這裡并不是為了這個，在栖鳴山外面，他還有個倒黴的俞聞清需要去保護。

“直接去落音泉。”

“是，少主。”

雪雁壓下了右邊的翅膀，整個身體在空中向右劃出了一道優雅的弧線，直往下俯沖而去，謝息塵緊随其後，抓住前面的鳥在空中劃出的氣流。

身邊不斷有小小石粒，在空中俯沖的兩隻鳥都身形精巧地避開了，直到雪雁一個向上的姿勢，穩穩地落在一處石頭尖上，謝息塵也站到了這裡，袁野很貼心地給他留出了更容易停留的地方。

“謝謝。”

“少主言重了，”雪雁一個轉身化身為人，堪堪坐在了石頭上，“後面的路就靠您自己了，我就在這裡為您護法。”

“……護什麼法？”謝息塵沒有接觸過這些，難免覺得有些奇怪。

“就是，不讓别人來打擾您的意思。”

“以後說話簡單點。”謝息塵的嘴角抽了抽。

“是。”

“我隻要沖下去沾沾水，然後起來就行了，對吧？”謝息塵向袁野确認道。

“非也，少主切記全身都需要浸入水中，待您安全破水而出，就可以了。”

謝息塵知道，袁野隻是說得簡單，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鳥折在這裡了，全身入水，他才學會了飛多少天，别說全身了，爪子都沒沾過水一點兒，頂多路上的時候在小河邊喝了兩口水，别的再沒有和水有過什麼交集。

但是沒關系，心裡慌不妨礙嘴硬。

“知道了。”

紫鳥的脖子左右擰了下，弄出了一些咔咔的響聲，這招是從俞聞清的狗東西室友那兒學來的，每次他要威脅俞聞清點什麼東西了，總要在身上弄出點動靜，要不就是雙手壓關節，他以前總想，怎麼這人的手就不脫臼呢，脫臼了就能老實了。

下水之前，謝息塵對着袁野欲言又止，袁野倒是坦然，讓他有什麼就直接吩咐，他能辦到的一定萬死不辭，謝息塵隻說沒那麼重要，可話剛說出口，又改了，說還是挺重要的。

“萬一，我說說萬一本大爺上不來，那個倒黴蛋，你多幫忙照顧一下，至少不要讓别人欺負得太狠。”

袁野沉默了幾秒，還是如實相告了，“我辦不到，還請少主自行努力。”

“你一看武力值就不低，有什麼辦不到的？難道你說的什麼命令都是假的？”

“不是這個意思，少主，”袁野說，“且不說栖鳴山對于非雷鳥族類有結界時間，我無法時時守護，若您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輕則會被打回原型洗除記憶變成一隻凡塵的普通雪雁，重則……就與您一起去了。”

“哎我說你們這個封建王朝怎麼就沒人來推翻的？”

“我們也有曆史和信奉的文化，雷鳥就是栖鳴山的圖騰，您可以為所欲為……”袁野看向謝息塵的表情已經有了些懇切，“少主，雷鳥的誕生本就稀少，請您一定盡全力回來。”

謝息塵擺了擺翅膀，本能地仰天長嘯一聲，卻沒想到直接從喉間噴出了雷電，直沖雲霄而去。

腦袋上的烏雲更厚了，接着一道水桶粗般的雷直接落到了他的腳邊，袁野一看大事不妙，直接一個掃堂腿把他的少主踢了下去，“主君會發現你，少主快去快回！”

身體一下沒保持平衡，直直落了下去，觸碰到水的一瞬間還覺得有些奇怪，仿佛這并非泉水，更像是一團柔軟的霧，包裹住自己的時候沒有窒息感，卻覺得哪哪都使不上力，無法站起來，翅膀更像是被禁锢住了，怎麼撲騰都沒辦法飛起來。

酥麻感是從裡傳到外頭的，連翅膀的尖尖都覺得被敲麻了似的，謝息塵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在往下墜，直到泉水快要沒過他呼吸的鼻孔，才驚覺剛剛的酥麻好像是在讓自己更放松，得以沉得更下去一些。

全身都要碰水、全身，謝息塵心裡不斷默念着袁野跟自己說的話，可他這會兒又不想全部陷落進去，這樣的陷落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于是他腰上一發力，整隻鳥在水面上轉了個圈，又把腦袋塞進了泉水裡，再用力擡起來。

就把自己當一塊肥牛沾醬料了吧，不都是這麼來回滾動一下的麼，也算上全身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