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漱。”
俞聞清剛回到宿舍,連外套都沒脫,就拿走了洗漱用品,沖進了洗手間把門關上了。
四人宿舍的空間,不算小,但因為上床下桌的布置,也不顯得大,謝息塵這才有了心跳回複的感覺,經曆了動怒、剖白,還有……俞聞清不着痕迹的“推開”,他從來不知道,這麼多情緒,竟然能出現在最開始一隻小小的鳥蛋裡。
雷鳥的約束他并沒有忘記,袁野身上的傷也沒有好,那些隐隐帶着電花的傷口,在強大的雪雁身上就如此猙獰,他不敢想,如果他們發現了俞聞清,會不會把同樣的痛苦施加在他的身上,他一定會痛得哭出來。
比起俞聞清用“朋友”的身份來拒絕他,比起失落,謝息塵反而松快了一些,如果說不期待俞聞清回應自己,那一定是假的,但比起他可能會遭到不幸,還是不要的好。
趁着他洗漱的功夫,謝息塵又走到了俞聞清的桌邊,拿出了那本又厚又重的英語詞典,從裡面取出了那根自己的尾羽,他的指尖一點點撫過,直到根部的時候,他想起了當初拔下這根尾羽的鈍痛,眼下心髒裡的感受,與那次幾乎一模一樣。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遊璃這麼坦然,因為一眼看得到頭,所以并不吝啬自己的喜歡,盡情地去表達、去感受自己心意的釋放,沒有過程,也不追求結果。
其實自己從有意識到如今也不過三個多月,是不是有些拔苗助長了?
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拈着羽毛,來回轉了很多圈,連俞聞清洗漱完了開了洗手間的門都不知道。
“阿塵?”
“嗯?”謝息塵擡眼看向那個人,他的臉上還有殘存的水汽,額頭的頭發都有些濕的,沒戴眼鏡,是眯着看他的。
“你……很喜歡這根羽毛嗎?”
俞聞清是第二次看到謝息塵拿着這根羽毛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總有個很古怪的感覺,好像謝息塵和這紫色的尾羽很熟悉,每次謝息塵看羽毛的神情,都仿佛陷入了回憶。
“還好,”謝息塵随口問道,“花生是什麼鳥?”
“我不知道,”俞聞清搖了搖頭,“圖書館也好,網上也好,拍照識别也好,都沒有精準匹配的種類,它的鳥蛋顔色也很奇特,是紫色的,還隐隐有着遊動的白光。”
是啊,謝息塵又問自己,雷鳥是鳥嗎?
他不屬于萬千生靈中的任何一種,他獨特、一脈相承。
“他可能不是鳥吧,”謝息塵歎了一口氣,“沒有鳥有這樣的羽毛。”
俞聞清把端着的臉盆放回了架子上,挂好毛巾,接着才走到謝息塵面前,輕輕從他手裡拿過了羽毛,沒有拈着羽毛的根部,而是将羽毛端在手心,看着它,漸漸揚了一個笑。
“不管是什麼,是我的小鳥。”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心跳,又因為俞聞清的這句話重新激烈地跳了起來。
明明隻是普通人一個,又單薄又膽小,卻敢給神獸雷鳥一個家。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驕橫跋扈是從哪裡來的,也想通了自己為什麼能夠任性妄為,都是俞聞清從小給他的安全感,讓他得以依賴,餓了有人喂,冷了有人抱着睡。
“阿塵?很晚了,你不去洗漱嗎?”俞聞清已經換脫了毛衣毛褲爬上床了,整了整被子把自己塞了進去。
謝息塵此刻就在床下面,他實在想不管不顧地變回小鳥,然後和過去一樣,依偎在俞聞清枕頭的裡側,聞着他幹淨清爽的發絲味道入睡。
但今夜還沒有過完,他還沒有想把表達的情誼表達清楚。
他不需要俞聞清的回應,更不想俞聞清因為拒絕了他,而感到愧疚。
但他想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表達自己的喜歡。
謝息塵明白,俞聞清對于男性之間的喜歡,總是有些排斥,但他有信心,不會讓俞聞清為難,因為自己什麼都不要,所以他一點都不會為難。
這根紫色的尾羽,謝息塵又把它放回了英語詞典裡。
接着他順着俞聞清上床的樓梯往上走了兩格,直到能夠看清俞聞清的眼睛才站定,心裡頭發脹發暖,此刻他仿佛不是會放電的雷鳥,而真的隻是一個愛慕俞聞清的學弟。
學弟懵懂、學弟勇敢,學弟橫沖直撞、學弟義無反顧。
“俞聞清,我是喜歡你的,”謝息塵聽見自己這樣說,“不是朋友之間的欣賞,是想呆在你身邊的喜歡,是帶着占有的喜歡,但你不要介意,我不是問你要什麼,隻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我是喜歡你的,你知道就好了。”
說完,他就往下走了兩步,靈魂仿佛被抽走了,拿着牙杯和牙刷走進了洗手間。
在鏡子前,謝息塵提着的一口氣終于松了下來。
他抹了抹自己都是汗的脖子。
真緊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