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息塵似乎堕入了一陣空茫,手裡緊抱着俞聞清,腿上卻無法發力,在目光一陣發白後,他腳踩的地方變軟,空間也變得陌生,再擡起頭來,發現他竟然站在醫院的病房之外,而裡面則躺着俞聞清。
“醒了?”站在一側的莊曉看向謝息塵,“你是真牛勁啊,拉都拉不出來。”
他來不及和莊曉說一句,便沖進了病房去,坐在俞聞清邊拉起了他的手,連說話的嘴都發苦,“清清……”
俞聞清眉毛緊皺,随即轉醒,看向謝息塵眉眼彎彎,“阿塵,你怎麼來了?”
“呃,我……我不放心你手術,所以來看看。”
“都說了是個小手術,已經好了,很快的,你看,”他對着謝息塵眨眼睛,還帶着一抹笑,“好看嗎,以後……以後可以不用摘眼鏡了。”
“嗯……好看,”謝息塵實在忍不住心裡的沖動,俯下身抱了抱俞聞清,“你沒事就好。”
“阿塵,我剛剛做了個夢,”俞聞清笑着,臉上的表情還有些不可思議,“我夢見你變成了花生的樣子。”
謝息塵語塞,想了許久,“如果是真的呢?”
“真的什麼?”
“我就是花生的話。”
俞聞清笑了起來,還推了他一把,“你怎麼胡亂說話啊。”
謝息塵不回答臉上的表情始終沒松弛下來過,手也不自禁地握緊了醫院白色的被子,他看向俞聞清的眼睛漸漸直白,答案呼之欲出。
已經坐起來的俞聞清笑意逐漸收斂,看向謝息塵的眼神逐漸有了疑問,一直以來,對他身份的存疑好像濃重起來,有目的性的接近,從來不遠離,十分容易代入花生,也會從花生的角度給自己思考的空間。
“你……是花生?”
謝息塵愣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是。”
“可你是人啊?!”俞聞清握住了謝息塵的手,又拿着舉了起來,“這是人的手,是吧??”
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别說鳥嘴了,身上連一根紫色的羽毛都沒有,他怎麼可能會是花生,他如果是花生的話……他如果是花生的話……那我,那我……我和一隻鳥,在、在……在談戀愛?!
俞聞清下意識地向後瑟縮了一下。
這樣的恐懼落在謝息塵的眼睛裡,仿佛一根刺。
俞聞清這麼膽小,自己為什麼要去吓他呢,又不是不能變成人,我的生命這麼漫長,在他的生命結束前,我都保持住人就好了,短短不過一百年,為什麼要吓唬他呢。
謝息塵的嘴角向上提了提,“騙你的。”
他剛想轉身,視線裡又冒出了一陣白,他們回到了那個陰暗的半球裡。
“謝息塵!!!”莊曉的聲音再度劃破空間,她迅速化為彩靈蝶飛到了謝息塵旁邊,使用了大量的絲線将俞聞清包住,“你剛剛和俞聞清入夢,說了什麼,他怎麼精神力這麼不穩定。”
“他怎麼了!?”
“主君失智症越來越嚴重了……”
“失智症?!”
莊曉歎了口氣,不願意多說,隻是一個勁地在俞聞清身上纏絲線,“你到底在夢裡跟他說什麼了,他的情緒波動怎麼這麼激烈。”
“……我,我試着跟他說我是鳥這件事。”
“你是真有病啊!”莊曉忍不住罵道,“你在這時候跟他說這個幹什麼,你沒看他身上都是血嗎,他又不是栖鳴山靈,他這樣會死——”
“救他!!”謝息塵對着莊曉咆哮道,“你救他啊!!!”
“正在救了!你讓開!!”莊曉把謝息塵擠了出去,從自己眉心裡漸漸抽出一段金色的絲線,她肉眼可見地面色蒼白了起來,把金絲纏到了俞聞清的手腕上,“我也……沒用過這個,希望有用。”
俞聞清好像墜入了一個夢。
這個夢裡飛山走石,整片整片的紫紅色,黑色的山脈,還有溝壑裡不見底的湖,他有些害怕,腳步卻不得不向前走去,像不聽自己使喚一般。
陣陣雷聲混着嘶鳴,從天而落,俞聞清的心都跟着一起顫動。
在遠方,有個黑點,它漸漸靠近,他想閉眼,卻無法閉緊,在它瞬間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出現了個人面鳥身的物種,謝息塵的臉……和花生的身體。
俞聞清驚出了一身冷汗,第一個反應竟不是害怕,而是心疼,痛得他都有想将自己的心髒剖出來的沖動,他伸手想要去觸碰,想去托舉他,卻發現怎麼都夠不着。
“暫時隻能到這裡了,”莊曉皺了皺眉,“要再救,就隻能回廟裡,需要錦鯉搜集的願力。”
“……你能幫我把他帶回去嗎,我……得留下看着她。”
謝息塵說出話的聲音都啞了,他近乎一直在做選擇,為了找俞聞清追到這,又為了謝天巳留在這。
“能,但你得快點來,”莊曉沉思了一會兒,“我沒辦法隐匿太久他的氣息,如果被蔣凡發現了就不好辦了,他真的會殺掉他。”
“他到底為什麼?!”
“瘋子是沒有理由的。”
“這個球我要怎麼出去?”
“打敗她,就可以出去了,我們族群之前給她治療的時候在她身上留了出入口,所以我能自由進出,你是雷鳥我不确定,但别的人,幾乎不可能出去,其實我勸你放棄她比較……”
“她是我媽,”謝息塵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怎麼不管她,我不管她還有誰會管她,看着她發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