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宇邊往房間走邊說道:“飯還是要吃的,等下結束後輪到你。我先換身衣服。”
普利斯瑪也要進食,隻不過食譜比較特别,而且需要他配合。
“苦,今天的你。”
沈澤宇摔上房門:“有的吃你就偷着樂吧,不許嫌棄我的味道!”
普利斯瑪是喂不飽的怪物。
沈澤宇不太清楚祂吃掉的具體是什麼,隻是每次祂趴在他身上,冷淡無情地汲取完畢後,他都會感到一陣空虛和解放。
祂不這麼做時,沈澤宇總覺得心底壓着一團無法釋放的惡意之焰。
所以這也算是一種互利共赢,他并不讨厭。
兩分鐘後,沈澤宇穿了件寬松的黑毛衣配棉褲,走回到客廳。一頭長發慵懶地披散在背後,缺乏日照形成的白皙皮膚與深色布料視覺對比強烈,漂亮的鎖骨恰好展露出來,凹陷處勾勒出柔美的弧線。
他私下練習過很長一段時間舞蹈,對自身形體魅力頗有信心,可惜同居室友是隻怪物,根本不懂欣賞,也不懂藝術。
在普利斯瑪眼中,所有碳基生物都是會動的肉坨坨,區别隻有大小形狀氣味。
沈澤宇來到餐桌,拉開凳子坐到普利斯瑪的對面。
“開飯之前,我要突擊檢查一下你有沒有注意我最近提醒你的事。把上衣拉起來,給我看看肚子。”
普利斯瑪乖乖照做,用手将上身的襯衣卷起,露出小腹。
沈澤宇掃了一眼,瞬間氣得說不出話。
這家夥,竟然連模拟八塊腹肌都記得,卻忘記拟态出肚臍眼!
沒有肚臍眼的人類身體真的太假了。
沈澤宇無奈地一手扶額,一手輕輕揮動,示意祂把衣服放下來。
這是他最近發現僞人們經常忽視的問題。在某次協助普利斯瑪洗浴時,他摸到空空如也的腹部,然後意識到僞人普遍不知道人類長着肚臍眼。
大部分僞人觀察人類時沒辦法看見被布料覆蓋的部位,比如肚臍眼,而腹肌這類肌肉輪廓容易被貼身衣物勾勒出來,拟态技術好的學生通常不會在這方面出纰漏。
普利斯瑪放下上衣,不安地得出一個結論:“錯了……?”
“唉,”沈澤宇不知該怎麼說,隻好撩起自己的黑毛衣,讓普利斯瑪照着抄,“你看看我的,你少了什麼?”
等待幾秒後,他從普利斯瑪流光溢彩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失落和歉意,确定祂已經意識到錯誤了,于是松開手讓衣服自然垂落回去。
普利斯瑪繼續問:“怪談探索,隊伍?”
怪物的思維比較跳脫,直接追溯到上一個未被解答的難題,這是個祂沒聽過的新名詞。
面對好奇寶寶,沈澤宇十分有耐心,當即解釋道:“就是讓大概五到八名人類組成隊伍,進入怪談域中做研究調查。”
“工作?為什麼。”
沈澤宇道:“怪談域是與現實有着不同法則的危險空間。人類一旦做出某些特定動作,或達成某些條件,就有可能觸犯禁忌,遭遇危險。人類要了解法則,規避風險。”
普利斯瑪仍一知半解:“為什麼調查?”
“人類的最終目的是回歸。”
沈澤宇宛若碧綠翡翠的眼眸中光芒流轉:“怪談域占據的地方本來就是人類的家園。隻要掌握方法,我們就可以回去,重新利用那些土地。”
普利斯瑪抽出藏在桌面下的手,豎起大拇指:“明白了。”
“就像你們會為了融入這個世界而嘗試僞裝人類,人類也會努力适應環境。”沈澤宇頓了頓,“普利斯瑪,記得眨眼。”
普利斯瑪乖乖眨了下眼睛,為了補上之前遺漏的,又連忙多眨了幾十下。
“唉,人類回歸什麼的,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隻是身不由己,他們都不希望我是特殊的……”
話題結束,食不言寝不語,沈澤宇埋頭幹飯。
吃飽喝足後,他放下碗筷:“其實我并不擔心被裁員,基金會肯定不會輕易放我走的。”
暗處有無數雙眼睛正緊盯他的一舉一動。
“眼下說不定是部長在給我機會。我跟她關系還算不錯,但其他部門的人就不會考慮我的感受了。”
怪談專研部的部長是他的法定監護人。多虧了她的悉心照顧,沈澤宇才能安安穩穩在基金會搞個閑職混日子。
剛才,哪怕他表現出一點想搬家的念頭,她明天就能安排好宿舍,搖一面包車大漢過來幫忙搬東西。
所以今天的這通電話尤為反常,沈澤宇隻能推測,如果他不踏上前線這條九死一生的道路,等待他的隻有十死無生的局面。
部長一定已經把最好的安排留給了他。
她在電話裡不願明說原因,估計這次調崗涉及到基金會幾位最高層的決策,有不可告人的隐秘派系紛争。
隔牆有耳,需萬分謹慎。
他懶散地靠着椅背:“我完全不理解也不想摻和領導之間的勾心鬥角,但人活在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像你們這樣的怪物是不會明白的,做人有什麼好,為什麼非要變成人類呢?”
不管祂如何模仿人類,怪物都無法産生和人一樣複雜的負面情緒,更無法共情,沈澤宇傲慢地堅信這點。
普利斯瑪安靜地聽他發牢騷,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看法,隻是緩緩地解除了拟态,變回形态不定的色彩。
沈澤宇知道,祂準備要進食了。
果然和僞人聊這些就是對牛彈琴,他自嘲地笑了笑,從凳子上站起來:“到卧室裡再吃,被你享用完後我可不一定還站得住。”
普利斯瑪緊跟他的腳步,用漂浮的方式移動,進入他的卧室。
房門關閉,内外隔絕,狹小卻溫馨的空間中鴉雀無聲,柔軟的床墊靜靜等候主人光臨。
沈澤宇走在床邊坐下,雙手搭着膝蓋,視線落在那團不定型的色彩上。
即便幾乎每天都要經曆這個過程,他還是要做足心理準備才敢讓普利斯瑪上來:“呼……來吧。”
色彩在蔓延,輕巧地湧上幹淨整潔的床鋪,從側面繞到視野盲區包抄獵物,動作行雲流水。
沈澤宇緊閉雙眼,不想去思考,不敢感受。
濕漉漉的觸感從背部蔓延上來,仿佛無數隻手在輕柔撫摸他。怪異的不明物質逐漸裹緊他的頸部,星星點點的光亮散落其中,随着濃郁的色彩流動。
模糊不清的低語投射到他的意識中,轉瞬即逝。
“與我共振……”祂如此說。
沈澤宇感覺到某種極寒的能量正從體内飛速流失,不禁咬住下唇,雙眸緊閉,極力忍耐這種空虛。
啪!
他後仰倒在了床上。
“害怕?”
怪物幻化出一隻手,輕輕将沈澤宇臉頰上被冷汗沾濕的碎發撥到耳後。
祂趴在沈澤宇的胸前,正如初見那一日。
“一起去……”
“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