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聲沒有蓋住弄堂裡孩子們興奮的呼喊,更沒有蓋住身旁那人激動的聲音:“快快快,許願,快許願!”
楚群便學着樓歡的樣子,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念了個願望。
等楚群睜開眼,樓歡迫不及待地問:“你許了什麼願?”
楚群反問:“你許了什麼?”
樓歡毫不猶豫地說:“我要在十年内把家裡房貸給還清。”他們家貸了三十年。
楚群有些沒想到以樓歡這樣跳脫的性格,竟然許了個這麼務實的願望,一時有些愣神。
“你呢你呢,你許了什麼願望?”樓歡催促。
楚群擡起頭,煙花在天上、同時在他的眼睛裡綻放開,他第一次毫不顧忌地說出了自己的野心:“我想火。”
他想火。
表演系的學生哪個沒有個明星夢呢?想站在聚光燈底下,接受鮮花與掌聲,在這個世界上長長久久地留下自己的影像,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對哦,還能許這個願望。”樓歡睜大眼睛,“我也該許這個的,火了,就什麼都有了。”
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火了是什麼樣的,隻知道“火了”應該是一劑比“千禧年”更靈的靈丹妙藥,能讓他們擁有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好東西。
後來提起這一天,楚群常常玩笑說:“樓歡,你可得感謝我。想火的願望是我許的,結果應到你身上啦!”
樓歡就眉眼彎彎:“是啦是啦,謝謝你啦。”
因為年後不久,樓歡就遇到了那部堪稱是他命運轉折點的電視劇——《梧桐大道》。
張天奇導演帶着劇本找到樓歡時,這劇還不叫這個名字,而叫《一條道》,取的是“一條道走到黑”的意思。
這是一部民國複仇劇,男主本是一個天真驕縱的小少爺,卻因為輕信他人導緻家中被人構陷,産業敗落、家人死散,最終男主改頭換面、投身□□為家人報仇。
人物足夠複雜立體,戲份吃重,導演名下又有幾部響當當的代表作,這算得上是每個表演系學生夢寐以求的那種劇本。
到了約見導演的那一天,樓歡簡直是坐立不安,楚群看他折騰着換了好幾套衣服,忍不住說:“你那套西裝不是不錯?怎麼不穿?”
“有點太正式了吧。”樓歡說。
導演在電話裡說,有這樣一部戲,見一見;約也是約在導演下榻的酒店裡,也不是正式的試戲。樓歡就覺得心裡沒有着落,更不敢穿得正式了,倒不如随随便便地去見一見,不抱什麼期待,希望落空時也不會那麼難受。
“诶呦,你就别糾結了。人導演都大老遠從燕京跑來滬城找你了,還會挑剔你的衣着麼。”孔浩然趴在上鋪說。
樓歡一想也是,穿着高領毛衣和包絨的黑褲子就去見了導演。
兩人的會面很短暫,張天奇就問了問他在學校的學習生活,連專業課的事都很少提,更别說聊角色、人物理解了。
酒店裡空調很足,樓歡的背後直冒汗,貼身的棉毛衫都濕透了。再過一會兒,額頭上也冒出汗來,一低頭就覺得毛衣領子裡都開始往外冒熱氣。
張天奇看樂了:“熱?”
樓歡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摸了一手汗,“啊”了一聲:“有點。”
“怎麼不說,我好把溫度調低點兒。”
樓歡憋了憋,憋出一句:“忘了。”
張天奇笑了:“行了,今天也差不多了,回去等消息吧。”
樓歡就很忐忑,回學校後找宿舍裡三個狗頭軍師複盤這次會面,沒一個人能說得出個所以然。
孔浩然還是那句話:“導演自己來找你的嘛,那肯定是看你合适。”
其他兩人就“噓”他,說他說來說去都沒點建設性的話出來,分析分析導演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特質的演員也好啊,樓歡還能給導演去個電話努力一把。
樓歡最後也沒努力一把,就愣等。等了半個多月,這角色還真就落在他頭上了。
這一落,就是連着視帝獎杯與數不盡的星光璀璨一起落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