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底下一個黑影子坐在圍着草坪的磚塊上,朝他招了招手。
……有毛病吧。
楚群在心裡吐槽一句,但放下窗簾後,他又開始走到門口穿鞋。
劇組所在的拍攝地是個經濟不發達的小城市。哪怕他們包下的酒店已經算是市内高檔的了,但因為年代久遠,各項設施看起來也有些破舊。唯一的好處是酒店正處在一個人迹罕至的小公園裡,下樓散步很是方便,隻可惜路燈昏暗,十個裡至少有一個是壞的。
很明顯,樓歡一點都不想喂蚊子。
因此他躲在一個陰影處,一聲不吭地坐着,遠遠看過去能把人吓一跳。
“怎麼?”楚群走過去,拿手機手電筒晃樓歡的眼睛,“導演說你了?”
“沒,”樓歡用手擋着光線,又去扒拉楚群的手機,“把手電關了。哎,你怎麼那麼煩人。”
楚群嗤笑一聲,關了手電:“那你是怎麼了?”
樓歡順手抓了把草——沒抓下來,隻有泥土略微動了動:“找感覺。”
“什麼感覺?”
“陶澤的感覺。”
“陶澤的感覺就是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吓人玩兒?”
樓歡笑了一聲,然後又收了笑抱怨說:“你别搗亂。”
“行,你既然嫌我搗亂,那我先回去睡覺了。”楚群說這就要走。
“楚群。”樓歡突然出聲叫住了他,“你要是沒事的話,幫我找找感覺吧。”
“怎麼找?”
“就坐在我旁邊就好,不要動。”
楚群洗完了澡,不想坐得一屁股土,猶豫了一下,隻蹲了下來:“這樣行嗎?”
樓歡看看他,點點頭——他也就看了楚群那麼一眼,視線就重新落回了濃重的夜色裡。
蹲着蹲着,楚群開始腿酸了,手機在口袋裡硌着大腿,有些難受。他想把手機拿出來看一眼時間,又不敢亂動彈。
……樓歡到底是在找感覺還是在發呆啊?
他看不清樓歡的表情,雙腿實在麻得不行,他就想站起來。結果剛擡了擡身子,衣角就被拉住了。
楚群又認命地蹲了回去。
“你記不記得......”樓歡突然開口。
楚群如蒙大赦,問道:“記得什麼?”
樓歡卻又當起了謎語人,搖搖頭:“沒什麼。”
楚群的表情就猙獰了起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呦呦,不行了,腿真的麻了。”
樓歡笑了:“這麼晚了,你回吧。我再坐一會兒就回去了。”
“不行。”楚群這下坦然地盤腿坐着了,反正褲子都已經髒了,“你找感覺,我也找感覺。蔣逸飛這種時候不會走的,那我也不走。”
樓歡怔了一下,不自在地移開視線:“那你就留着吧。”
那麼七年前的那天晚上,你怎麼就走了呢?
那天晚上,當樓歡扔下煙頭追出去時,隻看到電梯樓層數一層層地往下跳動着。鄰居正好出門,看到他頹廢的樣子吓了一跳。
樓歡下意識地扯起一個微笑,可眼淚卻不聽使喚地湧了出來。
挺奇怪的,同學這麼多年,他也不是沒和楚群起過争執,吵得不歡而散也不是第一次。偏偏那一天晚上,他竟難過得像是永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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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樓歡,”楚群仰頭望着一點都不明亮的月亮,“你記得你第一次讓我給你配戲找感覺是什麼時候嗎?”
樓歡歪着頭想了想:“大一排小品的時候?”
“不,不是說學校作業。我是說,真正的影視作品。”
看着樓歡仍然沒想起來的樣子,楚群樂了:“你拍《梧桐大道》的時候,吻戲啊!我的初吻都給你了。”
樓歡恍然大悟,先是說:“呸,我才不信那是你初吻,你就是為了敲我竹杠才那麼說的。”
然後又說:“你那次配戲真是差勁極了,什麼感覺都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