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關照。
祁曜的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空氣就這樣凝固了好幾秒,旁邊的水哥率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他以為祁曜是因為世界賽被虐而耿耿于懷,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害,曜崽,不至于不至于哈,遊戲嘛,總是有輸有赢。”
他笑呵呵地打着圓場道:“咱們大度點兒,握個手這事就算過去啦,人家Lu神也是來幫我們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水哥對新教練十分滿意,滿眼都帶着欣賞,恨不得讓他立刻入職上崗。
再有一個月,水哥就二十四了,雖然他曾經半開玩笑地說自己要打到三十歲,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年齡已經到了一個電競選手的末期階段,如今的狀态明顯大不如前了。
他被前俱樂部判定為隊伍“短闆”,幾經輾轉來到JHG,雖然表面嘻嘻哈哈的,心裡卻是憋着股勁兒想證明自己,目标很明确,就是在退役前拿個冠軍。
祁曜個人實力很突出,可團隊的磨合還不夠。晨光教練在戰略布局和戰隊管理上做的不錯,但是對針對于具體的實操卻始終是紙上談兵,沒法從技術的層面剖析指導。
而Lumen,作為世冠隊伍的fmvp,兼任隊裡的總指揮,他能屈尊來JHG執教,無疑是天大的福音。
宿煜被一衆人圍在中間。
他長得高,氣質出衆,額前的碎發拂過清冷的眉骨,幹淨利落地往那一站,連頭發絲兒都透着股潇灑的勁兒。
偌大的屋子裡頓時鴉雀無聲。
一個二十二歲就拿到了《浩劫》最高榮譽的電競天才,長得好,成績卓越,能在巅峰的時候宣布退役回國,拒絕上千萬的簽約費,來一個狀态如此不穩定的戰隊執教。
這人雖然真真切切地站在大家面前,卻猶如隔了一層無形的壁障,優越得不太真實,以至于讓人不敢搭話。
大家盯着他從頭到腳的看,隻有祁曜不願意擡頭。
隔着帽檐,他隻能看見宿煜修長的雙腿和米白色的毛衣下擺。宿煜背着光,冬日的陽光融融地勾勒着他的身形,在他垂在身側的手背上鍍上一層慵懶而疏離的光暈。
迷離又夢幻。
宿煜一言未發,在他面前站了許久,轉身跟着經理進了辦公室。
祁曜渾身緊繃的神經這才跟着松下來幾分,他喉嚨幹澀難忍,回到機位上,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瓶水。
不必關照,神特麼不必關照。
祁曜回憶起自己剛才的行為舉止,心裡煩躁得要命。
他對自己的表現極不滿意。
說什麼“不必關照”呢,手都握了,還擺臭架子有什麼用。比起作出一副别扭樣子,不如大大方方忽視他來的酷。
人總是這樣,隻有事情過去,重新複盤的時候,才能找到最優解。
“Rays。”
路過的人手裡握着個打火機,在他桌角輕輕敲了敲,祁曜應聲擡頭,看見隊長江其凡。
窺探人心的一眼望過來,江其凡唇角漾起淺淺的笑意,“我正好下樓抽煙,一起出去透透氣?”
“好。”祁曜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他一邊走一邊穿,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焦灼的地方冷靜一下。
推開俱樂部的門,迎面撲來一陣夾着碎雪的寒風,吹得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你和Lumen,認識?”江其凡向來直接。
“嗯。”祁曜下巴埋進領口,往常淩厲的眼睛蔫巴巴地垂着,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發顫。
“不想說?”
祁曜猶豫了下,然後側過頭和江其凡的視線相對,他有些苦澀地扯扯唇角,“隊長,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一個朋友,半年前被一個渣男抛棄了。”
“嗯,記得,就是那個前一天表白接吻,第二天就玩消失的渣男?”
祁曜喉結滾了滾,“嗯。”
江其凡眉峰一挑,“那個渣男,是宿煜?”
祁曜不說話,臉色越來越難看。
江其凡心中了然,揣着明白裝糊塗道:“那你…要不要跟你的那個朋友說一聲…”
“那個朋友就是我。”
祁曜不打算再隐瞞,他自嘲地一笑,“是我被宿煜甩了,隊長,我,我真他媽可笑,我跟宿煜朝夕相處整整一年,都不知道他是北美賽區K1的Lumen。”
對于打《浩劫》的玩家來說,Lumen這個名字,早在兩年前,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作為北美賽區唯一的華裔成員,Lumen首次上場就用一把再平常不過的雷刀,打出了逆天的神操。在決賽圈沒盾的情況下,在即将被系統淘汰的最後兩秒種,配合技能精準命中對手六次,完成擊殺。
“雷怒六連斬”從此在《浩劫》裡封神。
隻可惜那時候職業賽事還在初期萌芽階段,隻在線上直播遊戲對局,不公開選手的照片。所以大家見識過傳說中的“雷怒六連斬”,卻極少有人見過Lumen的廬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