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的是,他越是想要加快手速節奏,掩蓋短闆,就越是頻頻出錯。
亭實在看不下去,他什麼也沒說,低頭在本上寫了什麼,默默地走開了。
宋江河名字的後面的評語,隻有一個字。
換。
基礎訓練結束後,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水哥推開鍵盤,狠狠揉了揉眉心,低聲爆出一句粗口,“操,打個訓練營,要給我打自閉了。”
祁曜猶豫接過話茬,“你剛剛,操作失誤了?”
水哥嗯了一聲,煩躁地挑起眉,“連續三個移動靶全空了,現在亭肯定覺得我菜。”他說着聳聳肩膀,長呼一口氣道:“不過無所謂,他愛怎麼覺得就怎麼覺得吧。”
祁曜沒怎麼往耳朵裡聽,他低着頭,聚精會神地盯着自己食指邊的一根倒刺。他沒有撕倒刺的習慣,就那麼看着那處礙眼的瑕疵,心裡亂七八糟的,想着别的事。
過了得有一兩分鐘,水哥忽然扭過頭來問他,“曜崽,你也覺得我菜嗎?”
他的神情很嚴肅,緊緊盯着祁曜的眼睛,生怕他含糊其辭。
祁曜愣了愣。
水哥菜不菜?這個問題不僅是電競圈的熱門話題,就算是在JHG俱樂部裡也是備受争議。
孫經理曾單獨找過祁曜面談,問他有沒有覺得和哪位隊員配合起來吃力,其實就是在含蓄地詢問,有沒有覺得水哥拖了後腿。
祁曜那時候剛來不久,對每個隊員都不太了解,加上他是個老好人,向來不願意背後評價别人,隻是敷衍地說了句:大家都挺好的。
可是如今,他和水哥做了整整幾個月的隊友,每天都會住在同一間宿舍裡,每天都會受到後者的很多照顧,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生活中的水哥是個熱心腸,不管大事小事都往自己身上包攬,每次從老家回來,都會給俱樂部的人分發家鄉的土特産。
在遊戲裡,水哥的操作的确不算出彩,但是他的經驗豐富,有一顆能在逆境中迎難而上的大心髒。這數月以來,他有過高光時刻,在遊戲裡不離寸步,不知道救了祁曜多少次。
他默默無聞地承受着黑粉、包括祁曜粉絲的謾罵,毫無怨言地做着陪襯的綠葉。
雖然醫療師救保護執刃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祁曜還是把水哥救他的每一次都清清楚楚地記在了心裡。
“我沒這麼覺得。”祁曜回答,他想了想,又堅定地補了一句,“我覺得你一點兒也不菜。”
而此時此刻,另一邊的會議室裡。
“太菜了。”
亭拿着記錄本,一邊搖頭一邊向宿煜彙報隊員的情況,“這個一隊首發的Water,他怪不得叫Water,他是真的挺水的,訓練營的移動靶都一直失誤,怪不得世界賽的那幾波關鍵團,他總是奶不到人。”
宿煜剛從醫院回來,他沒吃午飯,臉色霜白地靠坐在轉椅裡,長腿随意地伸展着,“我看過往期的比賽視頻,操作差了點,但是意識和想法還是有的。”
“但是打職業,隻有意識和想法是不夠的,他是選手,不是教練。”亭說。
“祁曜怎麼樣?”宿煜的話題轉的突然。
亭愣了一下,“不錯,隻從基礎操作的節奏上就能看出來,是你帶出來的人。”
宿煜擡了擡眼睛,聲音淡淡的,帶着一點輕微的鼻音,“我是說…他看上去狀态怎麼樣?”
“他狀态挺好的,倒是你,狀态不是一般的差。”亭擰了擰眉,關切地望着他,“醫生怎麼說?”
宿煜一笑,姿态慵懶,“醫生還能說什麼,無非就是說,要定期複查,難受了得吃藥。”
“煜哥。”亭深深地吸了口氣,“你真覺得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适合做教練這種高強度的工作?”
“這不是有你呢嗎?”
見宿煜笑着含糊而過,亭正了正色道:“煜哥,我真心勸你,什麼都沒有身體重要。”
宿煜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垂下眼睛,一貫清冷倨傲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幫JHG拿冠軍,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件還算有意義的事。”
他帶着幾分自嘲,笑了笑,“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原地等死嗎。
亭放下手中的本子,感受到一種難以形容的酸楚從心底翻湧而起。他一步一步走到宿煜面前,彎下腰,将宿煜垂在大腿上的那隻手小心翼翼地擡了起來。
“嘶…”即便這樣輕,宿煜還是急促地抽了口氣。
黑色的腕帶将宿煜那隻手襯得一如既往般完美無瑕,隻有亭知道那條腕帶下藏着多少難以啟齒的傷。
他松開宿煜的手,“你就打算這麼一直瞞着他?如果他知道…”
“亭。”宿煜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他揉了揉手腕,沒擡眼睛,“15分鐘了,你該去訓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