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黎爾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洛修,下意識立起了軍姿,今天受到的驚吓太多了,再加上這又是人家的軍艦,他這次一反常态地乖巧了起來。
洛修翹起二郎腿,軍靴翹起,他領口正中間的風紀扣和肩上垂下的金屬穗帶反射着冰冷的光,審視的目光讓人不敢直視。
“如果你不能給我滿意的解釋,我現在立馬把你送去奧斯維星的訓練營。”
往常被他深深壓抑着的攻擊性此刻就像被打開牢籠的獅子,毫不避諱,尖銳而給人帶來無上壓力。
檸黎爾避開他的眼神,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勉強思考着他的問題。
然而他什麼理由都想不出來,滿腦子都是:現在叫爸爸還來得及嗎?
“誰讓你來的?”
“你背後的人是誰?”
“他要幹什麼?”
“我不想對你用審訊手段。”
洛修的一個個問題逼迫着他,隻是他的大腦似乎無法處理這些對他來說已經超負荷的問題,隻能看着洛修的嘴唇在他眼前一張一合。
他額頭神經緊張地跳着,眼前出現一塊又一塊的黑斑,将面前的洛修盡數吞沒。
“我……”
“我……”
他話音一停,大腦一暈,全身脫力,整個人軟綿綿地向後栽去。
……
洛修冷笑一聲:“别裝了。”
……
“聽見沒,别裝了。”
“?”
幾秒之後依舊得不到回應,洛修将腿放下,眯起眼上半身前傾。
在他看見檸黎爾小腿上滲出的一片血迹後,他面色一變,連忙上前将人打橫抱起,沖出了房間。
.
之前在伯爵府腿上中了一枚子彈,但由于沒有條件治療,檸黎爾一直在強撐。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一放松下來,就撐不住了。
再次醒來時,他正躺在醫務室的一張小床上,睜眼望去,是一面有些刺眼的牆壁。
他左側是一面落地窗,右側是天藍色的床帷,将他這裡圍成了一方小天地。
他微微偏了偏頭看向窗外,這裡的落地窗采用的是單面钛化夾層玻璃,具有自清潔的功能,也因此一塵不染。
清晨的太陽透過透亮的玻璃照射進來,自動調成了最适宜人體的光強與紫外線強度。
他低頭看向手邊的面闆,按了一個鍵将上半部分床升起,又将被子撩開,看向自己的傷口處。
子彈已經被取出來了,上面敷好了藥,拿動脈止血敷料包着,還有……外固定?
看見夾着他腿的外固定,他一瞬清醒,傷到骨頭了?!
随後他驗證一般動了動腿,發現了讓他心下一涼的事實——一動就有一陣錐心的疼。
檸黎爾:“……”
完了,這還怎麼跑?
他又擡起頭确認了一下,自己确實還是在海上,浮動的光在海面上躍動,一道金光自太陽而下,順着海面直直蔓延向遠方。
檸黎爾:“……”
算了。
“咕~”
肚子裡發出九曲回腸的聲音,檸黎爾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餓。
是啊,他昨晚宴會上滿腦子都是任務,根本沒吃什麼東西,後面又高強度地作戰了那麼久,一直在挑戰自己的極限。
但他看着手邊的那個鈴,遲遲沒有勇氣按下去。
他又躺了回去,盯着天花闆頭腦風暴,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處傳來咔嚓一聲。
一個軍護走了進來,将他的床幔撩開,看着他道:“你醒了?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檸黎爾睜開眼睛看着她,如實說道:“餓。”
“叫餐的話按一下這個鈴就可以了。”軍護擡手按了一下他手邊的鈴,俯下身替他解開外固定換藥。
正在換藥的時候,又是咔嗒一聲,因為床幔被撩開了,所以檸黎爾一瞬就看見了推門而入的洛修,兩人四目相對。
檸黎爾:“……”
“指揮官。”軍護立馬放下她手裡正在包紮的檸黎爾的腿,擡起頭向洛修行了一禮。
檸黎爾此刻根本沒有時間去為自己的腿鳴不平,隻定定地盯着向他走來的洛修。
“出去。”洛修對那軍護說,言簡意赅,那軍護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許是人病了,又或許是心虛,檸黎爾不複往日一碰就炸的刺頭模樣,他穿着病号服,人蔫了,頭發也蔫蔫地垂了下來,看着竟有幾分溫順。
洛修的視線落在他因緊張而無意識攥緊被子的手上停留一瞬,又默默移開了視線。
他牽了牽嘴角,在檸黎爾床前站定,身姿挺拔,不怒自威,檸黎爾知道,他很生氣。
“嫌自己命太長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