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木闆砸在背上,顔婷身體受不住力向前伏去,纖細的手指撐在地上,冷汗滲出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費力跪直,面前對着的是祖宗排位,身邊站着的是她所有的血緣至親。
顔父又一闆子落下,帶着怒氣的聲音落在顔婷耳畔:“你怎的這樣不識好歹?張禦史是朝中重臣,在陛下面前也是說的上話的,你嫁給他,是擡舉了你!”
顔婷唇角挂着一抹難受的笑,“禦史大人這樣好,父親為何不擡舉大姐?”因着剛知道禦史的行事,顔婷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來,竟敢當堂與父親頂嘴。
正在旁邊幸災樂禍的顔婉被點到,臉色刷就變了,“他比爹的年齡都大,還死了三任夫人,我才不嫁那種人呢!”
是啊,自小大姐挑剩下的東西才能輪到顔婷。父母偏愛顔婉,哪怕顔婉讓她穿舊衣服,吃剩飯剩菜,做府裡丫鬟做的事兒,在父母眼裡也是應該的。
可是侯府早已不如從前,父親想讓弟弟仕途順利些,便要靠姻親。
張禦史官居二品,手中的權力足以為弟弟鋪出一條平坦的仕途,即便上京人家都不願意把女兒送進這個火坑,父親母親還是籌劃了,顔婉是父親和母親的心頭寶,所以隻能是顔婷去做張禦史的第四任夫人。
母親擋在顔婉身前,像是怕顔婷傷害她的寶貝女兒一樣,呵斥道:“我們為你的婚事操了多少心,你果然是個冥頑不靈的,現在又要拉着你姐姐說事了!這麼多年,你姐姐可曾虧待過你?”
顔婷心中絕望,她慢慢環顧四周,除了那些冰冷的牌位,就是這幾張比牌位更讓人心生寒意的臉。
顔婷嘴唇動了下,卻隻是發出了輕輕的一聲“呵”,一滴淚水從眼尾滑落,啪嗒落在地上。
顔婉拉着母親的胳膊,繼續拱火,“娘,妹妹怎麼這樣不懂事?總是氣您和父親。”
母親拍着顔婉的手,“她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單薄的衣衫已經洇出血迹,顔婷依舊咬牙說:“我不嫁!”
父親憤怒道:“日後我顔家的門楣都要靠你弟弟撐着,你做姐姐的不該幫襯他嗎?”
母親也勸:“你們嫁人後,清兒就是你們的後盾,你弟弟好了,你們未來的夫君才會敬讓你們。”
“若不是侯府,哪有你這十多年的錦衣玉食,一點兒不知感恩,早知道養了這麼個白眼狼,在你出生時我就該把你溺斃在池塘裡……”
聲音回環在她耳畔,顔婷恍惚,她低頭,是……該幫襯弟弟的吧?自小父親母親就告訴她要愛護姐姐和弟弟,不能讓姐姐和弟弟不高興,這樣姐姐弟弟以後才會護着她。她得顧全大局,顧着侯府的利益。
嫁給張禦史能給弟弟帶來好處,也能讓侯府更好,她這樣反抗,真的對嗎?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她該不該繼續反抗了,可是她真的不想嫁給張禦史,聽說張禦史前邊幾任夫人都是被虐待至死的。
顔婷終于服軟,看向一邊站着的弟弟,“我幫襯清兒,自然是應該的。”同時,她心裡像是空了一塊,一時間難受的緊。
自始至終,顔清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頗為厭煩地瞪過顔婷好幾眼,他讨厭二姐,不像大姐能帶着他出去玩,給他花錢,現在連嫁人都要搞得這麼麻煩,鬧的一家人都不安甯。
顔婷松口後,父親勒令她跪在祠堂反省。母親勸道:“婷兒身上的傷總得處理,明日再罰吧。”
顔婷想:雖然隻是推遲罰跪,不過母親以前從未給她求情過,她很知足地對母親展露笑顔,隻是還未道謝,母親轉身便走了。
身邊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顔婷一瘸一拐地挪着,沒人等她,沒人扶她。
她知道父母偏心,知道自己在家裡不受寵,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很聽話,努力的讨好所有人,在父母嚴厲管教弟弟的時候會說一句“看你二姐多懂事”,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其實父母也愛她。
她扶着一棵樹,無聲大哭,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滾落。她心裡好難受,哪裡都好難受……
哭的越來越急促,顔婷有些喘不上氣來,然後就咳起來。
顔婷竭力壓制住自己的聲音,她怕被任何人聽到。她在府裡,沒有一個可以說心裡話的人,包括她的丫鬟,也看不起她。
她想發洩壓制心底的痛苦,就隻能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無聲的哭一場。
哭過之後,一切還得照舊。
顔婷還沒走回自己的院子,她的丫鬟蓮藕就急匆匆跑過來,看顔婷走的蹒跚,臉上露出幾分嫌棄,“二小姐,大小姐的衣服換下來了,你趕快去洗吧。”
顔婉覺得下人髒,她自己又不可能親自動手,所以她的衣服從來都是顔婷洗。
蓮藕趾高氣昂,“二小姐還是快些,誤了大小姐的事兒,你怕是又要受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