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第十日才停,天空中黑色的雲層退散,慢慢露出金色的陽光來。
十日沒見過太陽,往日的平常讓所有人都歡呼雀躍。
顔婷搭在街上的棚子沒有拆掉,她派人在那裡守着,方便過路的官兵和工匠吃飯和補給。
繁華的江州郡被雨水沖刷的泥濘不堪,百姓也沒了往日的鮮活,雨停下來,他們開始擔心今年的收成。
但總歸是雨停了。
泡了十日雨水的道路踩一腳都會陷進去,顔婷還得再等兩天。
這兩天她等到了謝均的信,謝均在信上說,甯晉人聽說江州郡大雨成災,開始進攻延州郡,朝中才撥下銀子往江州郡這邊赈災,那邊軍需恐怕要緊張了。
甯晉人有什麼底氣敢主動進攻大齊?
大齊就算是軍饷緊張,單有火藥在都不會輸給甯晉。
這封信放入匣子裡,顔婷去收拾東西,下午顔婷又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不如往日規整,顯然寫得很着急:延州郡被攻破,甯晉人研制出了火藥,延州郡守将未料到火藥,已經戰死。朝中可用之将分别守衛着四方邊境,調動還需要時間,陛下命我帶領鎮北營北上,和諸位将領協同抗敵。
怎麼會這樣?
謝均他不是武将,陛下怎麼會讓他帶兵呢?
顔婷坐立不安,前線危險,甯晉人又來勢洶洶,這事情怎麼一件接一件的!
而且延州郡怎麼會破的那麼快?大齊向來注重邊防,延州郡的兵力和火器充足,就算大意輕敵也不至于落敗的這麼快。
戰場上刀劍無眼,顔婷擔心的緊。
顔婷想盡快離開江州郡,她手中的銀子都買了糧,眼下大雨結束,淹了無數莊稼,糧價肯定要漲。
顔婷回上京時走的是水路,為了多運些糧食。但是船到上京渡口時,顔婷卻隻讓人搬下了一半糧食。剩下的幾條船,繼續往北邊去。
如果北方戰事告急,糧草供應不上,她做的這些準備可以解燃眉之急。如果朝廷派糧及時,這些糧也可以賣給北邊的城池。隻當作是未雨綢缪吧。
她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顔婷回到上京時,陛下特意嘉獎她在江州郡力挽狂瀾,下了聖旨,發了賞銀,還說要顔婷在府中好好休息。陛下也給遠在江州郡的顔霜送去了嘉獎,聖旨還在路上。
顔婷領旨謝恩後,宮中的人從謝府離開。
算算日子,還有八日就是謝均的生辰。
可顔婷不能離開上京,謝均是帶着兵離開的,宮中來人特意囑咐讓她在府中好好休息,也是為了告誡她。自古以來,将領外出征戰,家眷都會留在京中,天子對外出領兵的将領安心。
顔婷安安穩穩在府裡待着,有人拜訪她也都推脫掉,隻見了周詠絮兩次。
她沒心情逛街,便開始處理堆積的賬務。看到上個月銀錢收入比以前多了将近一半,顔婷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着人去打聽,陛下怎麼會派謝均領兵打仗?左思右想,顔婷還是覺得,就算再無人可用,陛下也該派個武将,讓文官之首去領兵太過奇怪。
侍書把打聽到的消息複述給顔婷:“當時有人推舉适合出征的武将,陛下都嫌不合适。後來禦史規勸陛下,總不能讓個文官出征吧,陛下就當真選了個文官。”
這個文官就是謝均。
可陛下不是這麼草率的人啊,邊境是多重要的地方陛下也很清楚,難道會因為話趕話就讓一個沒領過兵的人上前線?
還有,甯晉各方面都落後于大齊,連鐵器都做的很粗糙,怎麼突然就有了火藥?
顔婷想不通,她隻能關注着前線戰況,祈求神佛保佑謝均平安。
顔婷在家中待着無事,開始晾曬荷花花瓣,侍劍問她:“不是鮮花瓣釀出來的酒更香嗎?夫人怎麼想用曬幹了的?”
荷花花瓣被晾在架子上,還得時時防着風刮走,顔婷卻樂在其中,她說:“我想換個口味。”
她出門去進香,為顯虔誠,在山腳下就下了馬車,一步一步走到山頂的寺廟。在佛祖面前跪了很久,在心中祈願,也等着大師給她的玉開光。
她知道謝均不信神佛,所以隻當是,她對他的祝願。
六月十八日。
謝均和部下将領商讨了作戰方式,衆人讨論激烈,謝均堅持要再等幾天,這幾日隻守不攻。
本來邊境的武将對謝均就很不滿,看到謝均不敢出戰更是滿眼鄙夷,語氣不善:“謝相,戰場是用真刀實槍說話的,你在朝堂上或許可以玩弄人心,但這裡,你繼續玩弄人心我們就要敗了!”
謝均目光清冽,語氣不容置疑:“陛下說過一切以我為主,我的策略就是,等。”
張瀾在鎮北營時見過謝均的手段,他說:“既然謝相認為等幾日有好處,我沒意見。”
謝均加強了防守。
衆人散去,楚雲進入營帳,他把一封厚厚的信交給謝均。
謝均掂着信的重量,不像都是紙。
他看着上面“夫君親啟”四個字,手指的動作莫名珍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