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在林天涯被凍死前,車内的氣氛開始緩和——她們似乎睡着了。
賀子荷坐在蔣青雲斜對面,自從和蔣青雲彙合之後,她的話少了許多,或許是難以面對哥哥的心上人,也或許是已經難以相信他人。
簡單的白裙帶着花邊,襯得她像末世前街邊的雪媚娘,白乎乎一團,她的表情有些難看,緊緊鎖着的眼擋不住轉動的眼珠。
“哥哥!”
她驚醒,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了?”大約是因為才清醒,蔣青雲的聲音還有些含糊,她擡眼的時候眼中的銳利又中和了這種含糊,讓她整個人都變成了一柄出鞘的刀,“做噩夢了?”
她說着,起身給賀子荷倒了一杯水。
杯中的水随着車身搖搖晃晃,賀子荷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太真切,有些破碎,卻還能看清自己的眉眼。
賀子荷将手指搭在杯子邊上,小聲應了個“嗯”。
蔣青雲的手指曲着,一下下敲在木桌上,這是今早剛換上的簡易木桌,林天涯頂着蔣青雲的死亡射線還是把這個小桌子搬到她身邊,以“大姐大,我不剩幾個好桌子了,你給我節約點經費吧”為由,說服了蔣青雲。
總以冷臉對待下屬的大姐頭不太習慣安慰别人,她甚至沒伸手去摸摸賀子荷的頭或拍拍肩膀,隻是擠出一句:“也挺好。”
林天涯沉默着把車開得更平穩了些。
當然,能夢見逝去的人,也算一種安慰了。
賀子荷低聲啜泣了會,才緩過來,她端着杯子問:“青雲姐,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收到一條線報,”蔣青雲不欲多說,隻一筆帶過,“聽人說這附近出現了北部的人,還以為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她彈彈煙灰,将煙頭摁在不太精緻的煙灰缸裡,神色恹恹:“還是來晚了一步。”
“對了大姐頭,這次回去我可以加入救援隊了吧,我都往外走這一遭了,”林天涯側了下頭,用餘光瞄了一眼蔣青雲,又匆忙看路,“那幾個小子早就往外跑了,我也想出份力啊。”
蔣青雲擡眼:“去,回去就給你簽名,放你加進去。”
“好嘞,我保證把那幾個小子護得服服帖帖的!”
賀子荷聽着,笑了下:“青雲姐,你們那兒的同伴關系真好。”
女生口中的落寞任誰聽來都會有些同情,可林天涯隻愣愣地應了一句:“是啊,總比你們那邊好,怎麼還背刺恩人呢,真不是人幹的。”
賀子荷臉上才浮現的笑因為這句話僵住了。
黃毛司機說話直來直去,沒少因為這件事被大姐頭罵,話才出口他就覺得不對勁,忙扇了自己兩下,“呸呸”幾聲說:“抱歉啊賀妹妹,我說話不過腦子,這說到底也是哪些忘恩負義的人做得不對,咱問心無愧的人有什麼好怕的,對吧?”
每次提到這類事情,林天涯就停不下嘴:“你瞧我,大姐頭救我一命我就跟在大姐頭身後轉,這麼幾年下來那叫一個兢兢業業啊,要是大姐頭不趕我走,我這輩子就當個狗皮膏藥貼大姐頭身上了。”
瞧林天涯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做成了什麼天大的好事。
蔣青雲沒忍住,聲音都笑得發顫:“行了,說自己是狗皮膏藥還那麼樂,是不是傻了?”
狗皮膏藥昂着頭:“我驕傲啊,有情有義啊這是,人見了都要誇的。”
被狗皮膏藥粘着的人随手抄起手邊的小紙團丢到他後腦勺去,聽見他“哎呦”一聲又想笑:“别貧了,專心看路。”
她給自己也倒了杯水一口飲盡,笑意漸漸隐去。
“青雲姐,對不起,”賀子荷突然說,“要不是我,哥哥也不會出事。”
蔣青雲看她:“怎麼說?”
賀子荷看了眼前邊的林天涯,咬着下唇糾結了會才開口:“那時候哥哥是為了救我,周圍的怪物太多了,他把我推開,自己卻…假如不是我,哥哥也不會死,大概其他人也覺得是我害了哥哥,才對我心有芥蒂,可我也想彌補,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蔣青雲沒搭話,看這賀子荷身後的窗戶。
又是一陣狂風,風沙打在車子的風擋玻璃上,一陣呼啦呼啦的,黃沙讓可見度下降不少,林天涯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幾分。
叉車上,早圍上頭巾的助手小姐順手把想探出去看世界的偵探往裡帶。
偵探捂住口鼻,眼鏡都有點睜不開:“不對啊,不是說東部環境好得很嗎?林天涯平時可沒少吹,他這話也太打折扣了吧?”
助手小姐好像能透過這片片黃沙看到遙遠的地方,她歎氣:“所以這不是東部啊。”
這是賀子荷來時的地方,賀子覃紮根的地方,北部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