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聲打得及時,坐在窗邊的同學揉揉眼睛,一邊打哈欠一邊扯開窗簾,随她動作,原先昏暗的教室被傾入的陽光溢滿,被陽光喚醒的學生們一個接一個直起腰闆往講台上看。
講台邊上站着的是陳杏,她敲敲黑闆:“醒醒啊,上課了。”
“一個個的,昨天晚上去哪兒偷雞摸狗了,黑眼圈挂得這麼重,”她搖頭,“别熬太晚,年輕人就是不知道熬夜傷身。”
陳老師念完幾句才提起正事:“可能有同學已經發現了,我們班多了三個陌生面孔,讓我們歡迎一下新來的三位同學。”
自我介紹緊挨着班主任下一周的展望和對班級的布置,玩家百無聊賴地撐着下巴聽了一下午的課才驚覺,自己玩的不是上課模拟器,而且《心跳》。
可惡,這就是來自過去的教師壓迫感嗎,制作組一定研究了很多材料才能搞出這些東西。
司晨能看見随着老師動作掉下渣子的粉筆在一點點縮短,也能看見窗外的陽光一點點落下去,直到天邊升起一片火燒雲,放學鈴聲才敲響。
位于校門後的大片宿舍住着校内絕大部分學生,五十一中的校區實在偏僻,附近除了待開發區域就剩下一些老房子,但細看還是能稱得上環境不錯。
學校附近淌着小溪,半環繞着,走在校區的邊緣,聞着野花香,聽着溪水流,總讓司晨覺得是走在什麼精心布置,帶着野趣的公園裡。
宿舍确實不愧陳老師所說,條件優越,四人寝加上床下桌,外加獨立衛浴的配置,甚至可以吊打某些大學,司晨進了宿舍就饞,默默點開截圖截了幾張,以便之後在校園論壇中捧高踩低。
幾個大行李箱緊緊挨在一起,已經回到寝室的鄒之馨從外面的小陽台走出來,對她們腼腆地笑笑:“以後就是舍友了,要是有什麼不習慣的可以和我說,我可能睡覺睡得不太安穩。”
鄒之馨的臉有點紅:“家裡人說我愛說夢話。”
來到五十一中學後,助手小姐就格外沉默寡言,偵探自覺承擔起社交職責,無所謂道:“沒事,我哥還磨牙呢。”
“你有哥哥?”
小女生眼睛一亮,拉着椅子坐到她們旁邊,顯然,她對這個問題的興趣不止一點。
司晨在心中對司郁說了一萬個抱歉之後抓了下耳朵,也坐下說:“對啊,我有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哥哥。”
“是嗎?”助手小姐的搭話有些突然,她撐着下巴,笑盈盈的,“怎麼之前沒告訴我?”
瞧見助手小姐那張臉,司晨忙止住話頭:“之前…沒來得及嘛。”
玩家多少有點心虛,《心跳》的設置實在不夠人性,完全不給玩家一點擴充家庭成員的機會,玩家所扮演的角色——偵探,一切基本消息在進入遊戲時就已經鎖定,沒有更改的機會。
……所以偵探沒有哥哥,更沒有其他家庭成員,偵探一朵除了助手小姐之外沒有任何社會關系的奇葩。
助手小姐的目光從玩家的眼睛掃到鼻子,來回幾次後才緩緩收回。
她對鄒之馨笑道:“我也有個弟弟。”
很好,被當成在套話了。
司晨舒了口氣,接着說:“所以不是什麼大問題,你是獨生還是?”
“我和季、季同學一樣,也有個弟弟,”鄒之馨按着椅子說,“不過我和他的關系不太好。”
女生皺着眉,有點煩惱:“他總和爸媽說我的事情,什麼都要說,考了幾分,最近在做什麼…”
“叫我聲聲就好,”季聲聲溫聲道,“你也不是讨厭他吧?”
助手小姐勾着手指,擺出推己及人的樣子:“我弟弟反倒是什麼都喜歡憋在心裡,背着烏龜殼似得,什麼都不願意說。”
每每這時,偵探總會對助手小姐的演技表示驚歎,她看起來真的有個這樣的弟弟一般,蹙着眉又說:“我總擔心他在外面受人欺負,可他活像個蚌,非要我兇點他才肯開口。”
鄒之馨多少有點感同身受的意思了,她點着頭說:“是啊,遇到事情該和家裡人說……”
女生的話才說了一半,外面的太陽就落下山了,原來宿舍樓裡嘈雜的交談聲在這一刻被人按下暫停鍵,走廊外經過的同學,提着水壺向上走的人,包括正在說話的鄒之馨——忽然都停下來。
鄒之馨轉頭回來,僵硬的像是年久失修的老舊機器,動作間還帶着骨頭摩擦的酸聲。
“騰——”
一從火飄飄然升起,取代了才下山的太陽,本該挂着月亮星星的天幕變成了幽深不見底的深綠,世界變成影棚,屏障緩緩包圍了整座學校,潺潺的水流靜止了,搖動的葉子沉寂了,留下的人兩兩相望,相顧無言。
扭曲的火苗在空中蔓延,舞出幾行字來——
誰殺了我?
誰殺了我?
誰殺了我?
司晨汗毛直立,下意識抓住季聲聲的手腕,還沒發問,就看見坐在面前的鄒之馨死死盯過來。
女生的眼睛變得空洞——是物理意義上的空洞,她的四肢開始滲血,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在水泥地上砸出血花,慢慢的,衣物被血浸泡成暗紅色,她歪着腦袋,以一種幾乎要把頭折斷的角度垂向地面。
一陣拉力将偵探拽到後面,司晨一個踉跄後擡頭,隻看見被季聲聲遮住一半的鄒之馨。
鄒之馨扯開嘴,咧出誇張的弧度:“誰,殺,了,我。”
“是你嗎?”
“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