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之晟喜歡這樣的晴天,卻不太适應這樣的晴天,他總覺得自己可能被困在了某個幽綠的夜裡,樹影婆娑與白色影子,那一切刻進他的骨髓,就連想要剝離都太疼太疼。
他推開窗子向外看,昨天曬得衣服已經幹透,他挨個挨個摘下來,拿了件白色襯衫在身上比劃。
“看起來還行,”他對着鏡子裡的自己說,“…沒那麼差吧。”
客廳裡被太陽曬得暖烘烘,二老緊挨着坐在沙發上,盯着電視裡的新聞看——
“今日,警方在一處廢棄木屋中發現一具男屍,經調查,該男子名……”
鄒之晟等他們看完新聞,才湊過去打招呼:“爸媽,我要出去一趟。”
“路上小心啊,”發絲裡摻着白的媽媽說,“要不要我們陪你出門?”
“沒事,我開了定位,”鄒之晟舉着手機晃了兩下,“放心,保證實時彙報。”
天氣漸漸熱了,四季桂也開了,墓地卻依舊陰涼着,鄒之晟又一次來到墓園,路過墓園前的大樹時他停下看了幾眼,總覺得這棵樹比去年長得更旺盛了。
鄒之晟慢慢往裡走,直到找到屬于鄒之馨的那小塊地。
他多熟悉這裡啊,就連每個彎道都要背下來了。
鄒之晟蹲下,把花放在墓前,又找了個撣子把落下的灰掃幹淨。
墓碑上的女生笑容燦爛。
鄒之馨說過,每一張證件照都要拍得大方精神,說不定哪一張就要被挑中在什麼證件上放幾年。
不過她大概也沒想到,這張她最滿意的證件照要擺上許多年,比學生證、身份證更久。
鄒之晟盤腿坐下,忽然笑起來:“姐,我的年紀都比你大了。”
“爸媽今年好多了,大概是因為警方發現了那個混蛋的屍體…那時候我也沒想到,你們在那個世界做的事會推遲這麼長時間才反應在他身上,警方也來家裡問過,老媽聽說那個混蛋死得時候看起來像被五馬分屍,又是哭又是笑,他們都恨,我都懷疑要是他們知道那個混蛋的下落,會直接沖過去把他當豬宰了。”
“…還是算了,畢竟你們就做得很好,據說那人瘋了,在日記裡寫什麼每天夜裡都被撕扯、被折磨…反正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也不賴。”
“你是在今天徹底離開的,大概今天才是你真正的忌日?唉,别挑剔這束花,我可是挑得很用心。”
“我過得很好,爸媽也過得很好,沒有你之後的日子渾渾噩噩,但相互支撐着也過過來了,說不定之後會更好,所以你别擔心家裡的事,再不濟也有我嘛,我可是要帶着你那份好好孝敬老媽老爸的。”
“算算時間,要是你順利的話,現在也該轉世投胎能說會道了,要是下面投胎路太擁擠就慢慢來,反正也不急這一時半會,說不定我哪天也下去了呢。”
“我沒開玩笑。”
“在那個世界…我不止做了那一個交易,哈,你知道了肯定會罵死我,那肯定不能和你說啊。”
“但我盡力吧,爸媽大概是前幾年勞心勞力的,老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了,總之我會在爸媽下去之後再下去,這點放心。”
“姐,要是不急着走就等等我們吧。”
鄒之晟頓住,沒繼續說下去。
他低頭,額頭碰在冰涼的墓碑上:“姐,我們都好想你。”
畫面定格在黑色墓碑上的笑顔,司晨沉默着選擇退出,又盯着開始界面發呆。
她總覺得這個遊戲很奇怪,作為玩家,她好像做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做到,可細想也沒有頭緒,隻讓她本就難受的腦袋變得更雜亂。
“我玩這遊戲到底圖什麼啊,”她嘀咕着掃了眼界面,随後就和微笑的助手小姐對上視線,“…好吧,我還是有所圖的。”
再次被蠱惑的玩家口嫌體正直地打開之前跳出來的提示研究。
“海洋回音?特殊副本?”
司晨皺着眉翻頁。
“不對吧,兩個玩家一起遊玩,聯機?可聲聲隻有一個啊,兩個偵探配一個助手?但不是說每一位玩家檔裡的助手都是獨一無二的嗎?心跳在搞什麼啊。”
可之前有人在論壇提過,特殊副本具有唯一性欸。
不玩的話感覺很虧。
還有那個小貼士裡提到的行商又是什麼npc?偵探身份不是鎖定的嗎?明明之前進副本都不能帶物品。
啊。莫非是所謂的副本内補給點…可小貼士裡也提到行商不一定會提供幫助。
司晨用力歎氣,感覺副本裡的溪水在她的大腦裡晃蕩得哐啷響。
遊戲裡又是新玩法又是特殊副本又是什麼真相,現實中也是一團亂麻。
真是,都不知道往那邊跑才算桃花源了。
司晨退出遊戲,瞪着天花闆。
“真的很不想面對嘛…”她把被子拉過頭頂,悶聲勸自己,“算啦,你也知道的,明天媽咪肯定還要拉着你開大會…再不睡覺明天就得頂着大黑眼圈去小衫姐面前丢人現眼了,你真的樂意嗎?不樂意吧,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