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說?”
老頭身體前傾,一條胳膊橫在空中,食指直直對着周嫂的臉,氣勢洶洶:“你後面這小兔崽子欺負我孫子,你還想叫老子好好說?”
周嫂緊緊将蘇嘉言護在身後:“老爺子你先别急,興師問罪之前,咱們也得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捋清楚了,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好斷案論是非對錯,你說是不是。”
“還啰嗦什麼,有什麼好捋的,不就是這小丫頭片子把我孫子推到在地,就這麼簡單個事兒,有什麼好啰嗦的,”老頭大聲叫嚷:“快叫那個小丫頭片子給我孫子道歉才是正經,我孫子願意原諒她就算了,要是不願意原諒……哼。”
老太太也扶起哭嚎的孫子,在胖墩“爺爺,就是她推我,就是她推我”、打死她,打死她,你快幫我報仇”的大聲哭叫中,也站起來給老頭兒吼:“就是,黑心的小兔崽子,我孫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擔待得起嗎。”
周嫂皺了粥眉,剛要說什麼。
蘇嘉言從周嫂身後探出腦袋:“我沒有欺負你孫子,明明是你孫子欺負,”蘇嘉言頓了下,扭頭問小男孩:“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愣了愣,很快便回:“許鏡時。”
蘇嘉言又回轉身,挺起小胸膛理直氣壯:“明明是你孫子在欺負許鏡時,”小姑娘掰着手指頭細數:“他讓許鏡時趴下給他當馬騎,他還把許鏡時推倒在沙坑裡,不信你問其他小朋友,很多人都看到了,隻是許鏡時和你孫子不一樣,他很堅強也很勇敢才沒有哭,你不應該要求我對你孫子道歉,你應該讓你孫子給許鏡時道歉才對?”
“胡說八道,”被暗諷自己孫子既不堅強又不勇敢的老頭兒語氣不好:“滿嘴謊話的小丫頭片子,你沒欺負人,我乖孫怎麼會在地上趴着,不過我也不跟你們多計較了,趕快道歉,道了歉這件事就算完了。”
蘇嘉言滿臉無辜:“我隻是過來看熱鬧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孫子要把腳放到我的腳前面,還害他自己摔倒了,這可不怪我,許鏡時還被你孫子欺負,為什麼不是他道歉,反而要我們道歉呢。”
蘇嘉言抱怨:“他都把我腳撞疼了呢。”
“而且,他長得比我們高那麼多,胖那麼多,我們根本打不過他,怎麼會找他麻煩呢,我們是年紀小,可不是傻哦。”
“噗嗤。”
聽聞這話,周圍有人沒憋住笑了出來,熊孩子白浩楠祖孫臭名昭著,蘇嘉言的話,大家立刻就信了,這的确是熊孩子白浩楠的風格。
況且小姑娘口齒清楚,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都講得十分清楚,絲毫沒有心虛之色,對比另一邊隻知道哭鬧的熊孩子,還有語焉不詳,胡攪蠻纏,不敢正面溝通的熊家長來看,高下立判。
許鏡時擡頭望蘇嘉言一眼,然後道:“是這樣,她說的沒錯。”
二對一,這下大家就更肯定了。
與此同時,周嫂和許鏡時的保姆張姨,也終于弄明白了一切,可還不等她倆讨個說法,那邊熊家長竟然還在不依不饒,老頭臉紅脖子粗:“好好好,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到這時候了還在狡辯,欺負了我孫子,還敢胡說八道,推卸責任。”
周嫂不再顧忌,拉下臉:“老爺子,誰都不是傻子,究竟是我們孩子主動推人,還是你家的不停的以大欺小,被人不小心碰了就撒潑耍賴倒打一耙,大家心裡都有數。”
張姨也道:“就是,事實究竟怎麼樣,可不是您老紅口白牙一張嘴怎麼說怎麼算的。”
老頭:“放屁,我孫子最乖巧最聽話了,怎麼可能欺負那兩個兔崽子。”
這話一出,幾個當事人還沒有反應,四周就哄笑一片。
白浩楠乖巧聽話,天大的笑話。
老頭兒也能說的出口。
老頭兒臉上挂不住:“笑什麼笑,笑什麼笑。”
周嫂眉毛倒豎:“老爺子,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飯都多,别人都說見的多了就明理,按理來說應該是講道理的人,可怎麼……”
周嫂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可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是說我不講理?”老頭大怒:“放肆,你一個下人,也敢說我?”
老頭情緒激動,唾沫不停亂飛:“你們這些村婦,下人,能到皇城裡來,能跟我們說上話,已經是祖上積德了,你們還敢放肆,還敢放肆。”
“你們也配跟我說話!”
好麼,一話激起千層浪。
四周的人淅淅索索指指點點起來。
這時沉默良久的許鏡時突然道:“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此後人人平等,不存在上下人之分,您二位這樣說話,是因為大清滅亡的時候沒有收到通知嗎,”許鏡時面無表情的臉上一片誠懇:“若真的難離故國,二位不如回到你們的國度大清王朝,我們中國人民共和國不适合您二位居住。”
“至于村婦,不知您二位祖上第幾代來的皇城,況且,化州縣在您二位故國時也并不算皇城。”
這竟然是一個三四歲小朋友說出來的話。
這知識含量,這流暢的邏輯,這妙不可言的諷刺。
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