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禍得福?蔚舒意,你成語就是這樣用的?”
這句話字趕着字,語氣生硬差勁。
任誰都聽出來是生氣了。
舒意在兩秒的空檔裡神魂天外,心想他怎麼是火龍果轉世麼?
皮膚白,但容易臉紅耳紅,現在連眼尾都紅了。
紅得是很招人,可惜是被她氣的。
舒意伸出手,在他微蹙眉心慢慢地撫了一撫,說:“一點點小傷,本來不痛的,但你一問我,我就覺得痛了。”
她咬咬唇,好水潤好無辜的一雙眼,哀哀懇懇地看着他,像撒嬌。
“怎麼辦啊周醫生。”
手指一轉,她冷不丁地捏住周津澈紅透了的耳垂,面上有多委屈,揉捏得就有多過分。
她那雙小狐狸似的眼睛一彎,顯眼又明媚的笑容,藏着一點兒難以言喻的蔫壞,口氣卻服得很軟。
舒意湊近他,小巧挺翹的鼻尖輕輕撞了下他墨夜黑的眼鏡腿,另隻微濕的手心柔軟地蓋在他手背上方,五根珠圓玉潤的手指嚴絲合縫地嵌在他指縫。
她故意地,很輕地呼出唇息:“你一生氣,我就難過了。”
“…………”
周醫生對她能有什麼辦法?
周醫生對她沒有任何辦法。
周津澈認命地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後稍稍推了寸許。
他心跳得快,目光也閃躲着,一會兒垂着一會兒偏着,沒落到她臉上。
舒意在心裡直呼一聲“純情”。
她沒骨頭地倒在真皮座椅,後腦靠着軟枕,她回頭好奇地看了眼,心想看不出隻穿黑白雙色的周醫生竟然還有這麼少女心的物件呢。
她捏了捏玲娜貝兒的耳朵,認出美迪的logo,随口問:“周醫生也喜歡?……啊,是這款,難怪我看着眼熟,我喜歡了好久。”
周津澈當然不會告訴她這是從她工作号中抽絲剝繭看來的,他倒車出線,順着燈火通明的長街駛出大道。
“送給你。”
他散漫地搭着裹了皮質的方向盤,唇角翹了翹,在她移過來的視線前又若無其事地壓成平直的線,隻用一種聽起來相當冷淡的聲音說:“上次見你似乎坐得有些不舒服,讓人給換了個靠枕。至于挂件,是家裡拿的,喜歡的話,可以帶走嗎?”
舒意單手支腮,聽出他話音裡一兩分的緊繃,笑眯眯道:“喜歡。但你還是留着吧,迪士尼一家要整整齊齊。”
是孩子氣的話,周津澈懸在胸腔中不上不下的難耐情緒終于緩緩散去。
回程二十來分鐘,周津澈再一次仔仔細細地詢問了前因後果,舒意玩着車載香薰,風口沁出的冷霧一蓬蓬地繞着她白皙指端。
“上次在蔣艋酒吧裡,我介紹給你過的,康黛,我今天就是來醫院看她。”
周津澈目視前方,點了下頭,沉聲:“你陪她,但是你受傷?”
舒意又彎了下唇角,她側了側臉,風口凍得冰冷的手指點了點周津澈側臉,漫不經心地笑起來。
周津澈空出另隻手,摁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攏在掌心裡暖着。
“真的是意外,她是為了保護我。說起來也是怪我,是我提議陪她去看望媽媽,沒想到康阿姨……”
舒意沒說下去,點到即止地搖了搖頭。
周津澈把她的手揣到外套口袋,燈影溫和地淌在他微蹙的俊秀眉宇,隻說了聲:“手怎麼這樣冷。”
“……”
舒意好笑地看着他側臉,心髒深處仿佛被小奶貓抓撓了一下,是一種莫名其妙但不讨厭的癢。
“周醫生——”
她又用那種很難招架的口吻念他的名字:“周津澈醫生,當你感覺一個人的手冷,是不是應該先把空調溫度打高一些?而不是把她的手握到自己手裡。”
周津澈喉結輕輕地咽了幾下,但他面不改色,那張冷淡又英俊的面容沒有半點被拆穿的心虛。
“我空不出手。”周津澈一本正經地說,惹得舒意又是好一陣發笑。
她嗓子眼有些癢,是缺水了。
徒勞而無用地吞了下,舒意盯着他形狀好看的嘴唇,上薄下厚,有一點點不明顯的唇珠,唇紋淡,顔色是粉的。
不知道他的其他部位,也是這麼粉麼?
舒意捺住自己越界的心猿意馬,她坐正身,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俯身撥動風口,讓風向上吹。
後來是怎麼該握為牽,她其實有些記不得了。
周津澈又是什麼時候把空調調成了暖盈盈的暖風,她也有些含糊。
隻知道車子緩緩滑停,澄黃明淨的月色鋪着階梯,路燈高大而安靜,停車場劃分區域的灌木叢被下過的雨洗到閃閃發亮。
她困得東倒西歪,卻很乖地被他牽着。
周津澈的辦公室在五樓,乘電梯時無可避免地遇到同事。
護士笑着打趣:“周醫生怎麼舍得把女朋友帶過來?”
又眯起眼細看,驚歎:“好漂亮,大明星啊。”
舒意歪靠着他手臂,臉頰小動物似地蹭了一下。
她不是很清醒,沒看清說話人的長相,但聽得見他們說話。
她想,是啊,周醫生怎麼舍得把女朋友帶來醫院啦?
周醫生的女朋友是誰?
難道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