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澈日記#
舒意睡着了。
像小貓一樣,耳機裡聽得見她微微起伏的呼吸聲。
很後悔。
如果我沒有對舒意說中午來不及陪她吃飯,她或許不會主動打包外賣。
如果她沒有來,不會直面歹徒行兇,丁珰也不會因此受到驚吓而舊疾複發。
沒有任何好處的。
這件事情,對于她,對于丁珰,對于無辜的王主任和所有往來的病患和家屬。
都沒有任何好處。
她一定吓壞了,任何人近距離面對行兇場面都會對自身産生難以磨滅的陰影。如果是幼童,更容易留下長達幾十年的噩夢。
我從沒見過舒意六神無主的模樣,也沒見過她的眼淚。她需要我的時候我也需要着她,但我知道這是不對、不合理也不應該,我不能因此而生出卑劣又不堪的慶幸。
然而我慶幸。
慶幸我在她身邊,慶幸她能依賴我。
慶幸那個吻的發生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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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周津澈停下筆。
他面色沉郁,亮度揿得正好的台燈映着他陰晴不定的側臉,燈光好像擁有某種難以言說的穿透力,描摹一段俊美周正的鼻骨和唇角。
我瘋了嗎?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周津澈神色冷峻,輕輕地扇了兩下自己右臉。
無數紛亂繁雜的情緒一擁而上地溢到舌尖,周津澈并指按揉眉心,他深吸一口氣,拿過桌面的透明水杯抿了半口。
他往後倚靠着真皮椅背,轉着筆的右手搭在扶手上,片刻,他重新寫:
吊橋效應,我明白。
人類這種生物在經曆重大事故打擊導緻腎上腺素飙升時,會對身邊同伴産生情難自控的好感,這不是她的本意。
周津澈,你太卑劣了。
水性筆頓了許久,奶油白的紙面洇開一個深重的黑色墨迹。
他旋上筆帽,輕輕地丢回筆筒。筆記本合頁後放到抽屜深處。
耳機裡傳來細微的窸窣聲,隐約聽到小貓模糊地叫了幾聲,舒意長長地嗯了下,尾音嬌憨而不自知。
接着是一連串的動靜,他安靜地聽着,劇烈鼓噪的心跳随着耳機内失真的夜風一并平息了。
這通電話最終打了七個多小時。
舒意睡前有充電習慣,她從床上坐起,推了縫隙的紗窗鼓脹飽滿地翻飛,明亮但沒有溫度的陽光漏了滿地,money團作一團睡在上面。
她揉着惺忪睡眼,一隻耳機還戴着,另一隻卻不知所蹤。
柔軟如海浪的高支棉床品中翻找片刻,舒意一無所獲,她摘掉耳機,耳骨漲得生疼,她用掌根緩慢地轉着圈,伸手摸過手機。
手機背闆燙得幾乎拿不住,舒意滿臉空白地盯着屏幕顯示的通話時間,心想我昨晚竟然沒挂電話?
我沒挂周津澈也沒挂?
剛醒時大腦跟不上,慢半拍的理智讓她又坐了幾秒,她拔掉電源線,等背闆溫度降了些,才輕輕地“喂”了一聲。
完全是不抱希望的,畢竟周醫生的作息雷打不動,每天早上五點四十分給她發早上好。
果然沒有動靜。
舒意沒多想,開了外放擱到盥洗台的白色網格架。
她把長發全部梳起來,松垮地紮在腦後。
晨起洗澡有助于放空和清醒,舒意很快在溫緩水流中響起昨日種種,無端端地打了個寒噤。
她圍上浴巾,敷起一片消除水腫的面膜,耐心細緻地研磨咖啡,順便做了個小貓臉的拉花。
路過盥洗台時看了眼手機,通話還在持續,她收回目光,然而神色微變。
“周醫生?”她疑惑地問。
“嗯。早上好。”
周津澈低啞磁沉的聲音透過話筒略有失真,他似乎是打開了門又關上,聽動靜或許是要上班。
昨夜晚班今天早班,會不會太辛苦了?
一個人長期睡眠維持在四五個小時會怎麼樣?
她天馬行空地想,一手持着陶瓷杯耳,路過money時在它毛絨絨的小肚子上舒服地薅了一把,她應道:“早上好,我正在陽台,準備邊喝咖啡邊打八段錦。”
周津澈說:“八段錦有助于身心健康……嗯?你在陽台?”
他腳步磕絆。
舒意兀自不覺,抿了抿唇角,這是産自巴西的咖啡豆,之前旅遊時托運回來的,分了七七八八,沒想到家裡還剩一點。
“嗯,我的陽台朝向還不錯,日出日落盡收眼底……诶?我看見有一輛黑色特斯拉和你的車很像。”
舒意雙眼視力絕佳,但距離甚遠,她隻看得清一個囫囵大概,無法清晰辨别綠色車牌。
一門之隔的周醫生神色微妙地扶住門頁,他喉結空空地咽了一下,明知看不見停車位的方向,但他的目光下意識地順出來,被一面刷得雪白雪白的高牆堵了個嚴實。
“特斯拉都長差不多。”
舒意心說也是:“不過在這小區挺少見的,我感覺這一片的人還是習慣開油車。”
她自己就是,除了幾個月前家裡剛提的discover混動,過去從沒考慮過電車。
她低頭支起平闆,調出八段錦的跟練視頻,一時間沒太注意聽清周津澈說了什麼。
“剛視頻聲音太大了,你說什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