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的生物鐘一向還行,但昨晚鬧得太過分,她不負衆望地起晚了。
房門沒有鎖,露天陽光漏進一絲早風,吹得白色紗簾海潮般起伏。
她睡眼惺忪,手背抵着眼角揉了揉。
睡太晚,有些頭疼。
本能地翻身下床,雙腳趿上軟底家居鞋,一推開門,登時怔了怔。
晨光熹微,周津澈雲淡風輕地轉過身,主動向她走兩步,低頭吻了吻剛睡醒的玫瑰色面頰。
舒意試圖讓自己忽略他手中油光锃亮的銀色鍋鏟,三秒心理建設後,遺憾地發現自己無法忽略。
她深吸一口氣,不知今夕何地,大腦空白地問:“你怎麼……怎麼會在我家?”
周津澈對她柔軟的興師問罪挑了挑眉,沉靜地笑了一息。
“忘了?”
他用幹淨的那隻手勾過她垂在肩頸的黑色長發,透明鏡片後的雙眸彎起來:“要不要我幫你想起來?”
舒意脊背一僵,昨夜那些好的、意亂情迷的、慌亂而脆弱的情緒悉數想起。
她驟然擡手扶額,很無力地歪了一下,後腰倚着身後的北美胡桃木的長桌,纖長濃密的眼睫虛弱地披阖。
他們昨晚幹什麼來着?
對了!
眼鏡play!
太離譜太荒唐太離奇太抽象……
她深深地吸氣,深深地呼氣,反複幾次,明亮晨光中的蒼白小臉鎮靜地擡一擡。
“最好不要。”她瞥過目光,故作鎮定:“還有,你的荷包蛋還要焦了。”
周津澈笑一聲,屈着指節碰了碰她溫度偏低的臉頰,哄着:“先去洗漱。”
舒意平時獨居慣了,哪怕是在半山别墅,也是她住三層,父母住一層,加之蔚女士常年忙得不見人影,她爸又在近幾年迷上海釣,别說坐下來一起吃飯的機會,就連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她背手關上銀色水龍頭,邊護膚邊出神地想:昨晚拍了好多照片,周醫生确實适合戴眼鏡……領帶捆喉結那張也很有意思,不是?他深更半夜去而複返,為什麼會打領帶?
想得通,但最好不要,否則細思極恐。
她的晨間護膚一般簡單,随便洗把臉,随便敷個水,長發挽在後腦,大光明向來考驗骨相,她湊近鏡子,黑色一字夾細緻地别開了碎絨絨的劉海。
重新出來,早餐已經擺上餐桌。
舒意目光掃過去,難掩驚訝:“你幾點起來?”
價格與功能成正比的進口油煙機發揮最大作用,他推開窗,深秋濕冷的新鮮空氣洶湧而入,舒意一時不察,迷了眼睛。
“五點左右。”
他看她一眼,又把窗關小,舒意搖頭:“沒事你開着吧,散散味兒,我家裡不常開火,聞不慣。”
他理所應當:“抱歉。”
舒意眨了眨眼,扶住椅子的手指輕輕一頓,她明媚地笑起來:“沒關系,這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她單手支着腮,不那麼正經地笑:“一早起來,不光有早餐,還有戴眼鏡的帥哥……嗯?你為什麼現在打領帶?”
那雙袖長幹淨的手指一勾一扯,他應道:“順手。”
舒意心底警鈴大作:“順什麼手……這不會還是昨晚那條?!”
周津澈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不知道她腦補了些什麼:“嗯。”
家裡沒有破壁機,何況榨豆漿工序麻煩,舒意掌心貼着玻璃杯,慌張地垂下眼,啜飲溫熱醇厚的液體。
“其實、嗯……也不必……”她磕絆:“我家裡有新的。”
周津澈動作一僵。
他抿起唇,望過來的那一眼似有力道,生生将她禁锢原地。
“為什麼會有新的?”他冷漠地反問。
舒意戳着金黃焦香的荷包蛋邊緣,銀叉細細地分下一小塊,擡手喂入口中。
才咽下,他忽然闊步靠近,一手掌着桌子,俯身逼過來,剃須水的氣味随着唇息溫熱地噴薄耳際,他猶嫌不夠,另隻手張開,虎口鉗着她下颌,迫使她仰起臉。
“說話。為誰準備的?”
他不疾不徐地逼問,鎖住她那雙盈淨漂亮的大眼睛:“蔣艋?還是别的什麼人?”
她不習慣這樣弱勢的姿勢,偏頭一掙,他沒有用力,她又怔了下,他的手腕懸在她鼻尖。
“缺塊表。”她思路跳躍,莫名其妙。
周津澈的視線停在她臉上,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欲蓋彌彰地揉了下泛着薄紅的耳骨。
“你誤會了,和蔣艋沒關系。”
她解釋:“是康黛送的,她之前和某個男裝品牌有合作。”
她乖乖地看着他,很真心地,不希望他為此誤會。
“沒有、沒有那麼亂七八糟的過去。我的每段感情斷的一幹二淨,前男友分了就等于死了,這輩子除了給他上香不會有任何聯系。”
周津澈垂眸,神色看不出是信了還是不信。
他颔了颔首,示意:“你幫我。”
又補充:“不準。”
她惑然:“什麼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