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沒說話，直接轉身向旁邊的地闆斷裂處走去走去，他的腳步沒有絲毫聲音，在十分靠近邊緣的地方，少年蹲下來伏低身體，雙手指腹落在地上，靠着牆邊，他略微探出視線向下看去——
尤金看到了一個漆黑的人。
他的心猛跳了兩下。
那個人正在行走，祂正在垂直向上的岩壁上“正常”行走，祂身上的黑色粘稠，像是活過來的膠質，正伴随祂的行動而一點一滴脫落，原本是頭和四肢的地方隻有粘稠的黑，正機械的“走”上來。
卓拉這時也摸了過來。
尤金撇她一眼，有些意外。
淤泥……或者是污穢？
“不止一個。”女孩暗道，她緊緊皺着眉頭“下面，那條溪流裡爬出來的東西。”
随着她的話語，月光從雲層露出，投下蒼白的光束。
這一照，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正如卓拉所說，不止一個漆黑的東西向上“走”，而是許多個，還有一些正從峽谷最底下的溪流裡慢慢爬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
卓拉正要問，尤金就突然爬起來一把扯住她手上的繩子，女孩被他一個猛拽。
尤金的表情不複平靜，變得有些緊張，甚至嘴角還有點抽動，他眼角的胎記也跟着神經一起動“跑。”
啊？？？
“跑——”
話音剛落，腳邊就突然拍上來一隻粘稠污濁的黑色的“手”，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一個漆黑的人形爬上了營地邊緣，沒有面孔的漆黑頭顱正慢慢的蠕動上來。
“媽的這玩意讓人看着都麻，尤金！你知道什麼？？？”
卓拉被尤金一拽就從邊緣退開。
“——”
營地下爬上來的東西越來越多，卓拉看準了向南的方向“那邊向沙漠，快跑！”
兩個人直接跑出了營地，踩着夜晚變得溫涼的沙子遠離塔尼特露營地，在跑出一百米後，尤金又改變方向向西連跑幾步。
“你他媽去哪？？”
“神像——草之神神像應該可以抵禦它們。”
“你确定嗎？”卓拉不太敢相信。
這次尤金不理她的話，直接扯起繩子就往神像跑出，差點把卓拉扯一個跟頭，這一摔，女孩轉臉就看見追着他們過來的那些漆黑的膠人，吓得趕緊爬起來就跑。
确不确定總比跑到天亮好——
先試試——
兩個人腳程都快，那些怪物也不慢，又是跑了十分鐘左右，這才摸到在深夜發着光的草之神神像。
尤金上前繞到神像身後，喘勻氣，站定，回頭盯着還在靠近的那些東西。
卓拉慢他一步才就位。
不知是不是因為神明的力量，那些漆黑的東西在靠近神像五十米後就開始融化，黑色的部分落到沙子上，發出腐蝕什麼一樣的劇烈滋滋聲，它們一個接一個的化去，在那個範圍裡，肉眼可見沙子開始發黑發紅，恰巧落在其中的風滾草變得焦黑幹枯。
卓拉怔怔看着。
“這是……特殊死域？”
——但是先前記錄的特殊死域隻在雨林地區出現，現在居然蔓延到了沙漠，還是那些黑色的人影造成的。
卓拉呼吸加重了許多，她那雙紅綠色的眼睛隐隐有光彩，她說不上驚奇還是興奮，亦或者是恐慌的看着那片恐怖的新生區域，嘴裡又喃喃起那首冰川詩歌來。
斷斷續續的，聽的讓人焦心。
尤金把她摁坐下，目光重歸平靜——一隻沙狐被特殊死域從洞中逼出，沒走幾步就哀哀嚎叫着倒在裡面，一邊抽搐一邊翻滾鳴叫。
“這就是……這就是，她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
卓拉搖晃起來。
“好恐怖，好恐怖啊哈哈哈哈哈。”
“請您把世界都拖入腐爛中吧，這個惡心的世界，讓他們都爛掉吧……全部，一根手指都别放過——”
沒人知道這個名為卓拉的女孩經曆過什麼。
她面對着新生的特殊死域，雙手抱上自己的肩膀，情緒失控，居然顯得那麼脆弱。
少年蹲下來。
“為什麼選擇她？”
卓拉低着頭，在激烈的情緒中抖了好一會。
沉默了很久——“……我不覺得我需要告訴你這些。”
“……”
“你剛剛沒有将我踢下去。”
“……那你也沒有丢下我。”
“過命的交情，你應該跟我說心裡話了小小姐。”
“放你娘的屁……給我用問題換問題。”
尤金眨了眨眼“那麼，我與她同行，這樣可以嗎？”
短暫的沉默後。
女孩深深埋着頭。
“我，不是丢失的。”
“我的母親，我有兩個母親，但我是那個肮髒雜碎的種，你知道，那個有錢的雜種。”
“她們用十五萬将我賣掉了。”
“之後，我曾是獵鷹，另一個想要成為我的主人雜碎幾乎把我撕成兩半……于是我咬死了他。”
“那之後，我重新找到了蠍尾十字，但是她們痛恨我，驅趕我，不承認我是她們的血肉子女，又撕裂了我的臉。”
卓拉的聲音很平靜。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
她擡起頭，暗淡無光的雙眼被冷色的月光鍍上朦胧光彩，無端的像個已經死去的人。
尤金看着，突然想起他那死相滑稽的愚蠢的好哥哥。
“我吃夠了苦澀的腐肉了，恨的心都累的要命，我隻想讓一切都消失。”
尤金沒說話。
卓拉似乎在情緒亢奮後變得有些多愁善感，這個時候她才變得像個年輕的女孩，她主動問道。
“所以，她是嗎？”
“或許。”
“——那個令牌，你可以用它通往那個祭壇。”
“哪個祭壇？”
“……滾，問題換問題結束了，再問我就咬死你。”
說罷，卓拉不再出聲，安靜的縮成一團。
少年偏頭，這個時候，他的聲音變得又輕又慢，在神像光暈的潤澤下，他們重新開始休息。
晚安——
“苦難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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